第16章 孰轻孰重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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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林子言和沈光宗坐在马车里准备进宫面圣。林子言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帝宫两个字由远而近,想起两年前向高祖请罪要求去玉朔带兵驻守的往事。

    当时高祖曾经说,“你是将才,屈居关外驻守是屈才了,何况你何罪之有?”

    “子言身为大理寺少卿,总管整个皇都的治安和负责羁押宵小之辈,却被一个匪徒从眼皮底下逃走,还连带损坏安国公,沈相国府以及崔尚书府内三件家传宝物,不敢为自己辩解失职之罪。还望陛下恩准外放微臣三年,到玉朔历练守卫边疆。”

    “既然你坚持,朕准你所请,你父王那边你自己去解释。这三年,大理寺少卿由沈光宗暂代吧,等你回来朕另外安排你的官衔。如果这三年里你想回来,随时回来。”高祖坐了下来,手扶了扶额说:“起来坐吧。朕虽然有诸多儿子,却和你最聊得来,也和你下棋最过瘾。你这一走,朕可就难找一个人陪朕下棋了。”

    “蒙皇上错爱,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事无巨细驻守边关,替皇上守住北境。”林子言一脸诚恳地说着。

    “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思也单纯。行了,这三年你想要历练就好好历练,这样一来,以后就算朕对你另行封赏,委以重任,相信也没有人敢背后嚼舌根了。”

    再见到高祖,子言发现高祖的鬓角又添了灰白的头发,但是人却还是精神矍铄,丝毫不受因为明争暗斗而贬谪了三个自己的儿子这些事情的影响。帝王家的父子之情终究远不及君臣位序。

    “玄才回来了。”高祖笑的很是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子言和沈光宗一起下跪行礼。

    “都平身吧,桂山,给这两个孩子看座。”高祖在子言和光宗面前总会格外的慈祥,约莫是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儿子的年纪,而自己完全不用忧心眼前两人对自己是不是另有谋算。

    “你父王肯定很高兴你回来了。跟朕说说你在北境都好不好?吃了不少苦吧?朕看你人瘦了一圈,还黑了许多。士诚肯定心里埋怨朕把他宝贝儿子给派去北边受罪了。”

    子言作了一揖说:“谢皇上关心,皇上这话可让我父王和我惶恐了。是子言央求皇上给这个历练的机会,子言不觉得苦。”

    沈光宗在一边接着说:“皇上,子言不觉得苦,臣管着这缉盗和大理寺的事那可是一点都不轻松啊。经常夜里睡不好。”

    高祖笑了笑说:“你啊,事情办得都不错,就是嘴太贫。怎么,你是想撂下担子还给玄才?”

    “皇上英明”

    “函远真会开玩笑。”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说完,牢牢地接了起来。

    伴随着沈光宗的愕然以及高祖的微微不解,林子言站起身又行了个参拜礼说:“陛下,臣这次在关外两年历练收获颇多,而且这次臣有边关的军情禀报。北齐的五皇子洪烈已经接掌了北齐的二十万豹锋营军队,最近调动频繁。而且我方探子发现粮草频繁进出北齐边境。臣的父王明日会拟好方案呈交皇上亲阅。臣希望皇上能继续让臣驻守玉朔,直到边境平安,臣才能安心回来。林家历代为国征战,保家卫国,臣希望能继续这份殊荣。”林子言说的恳切,高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说

    “你可以等到战火烧起来的时候再披挂上阵。你的才能在盛都能为朕分忧,在边疆能领兵杀敌,为什么一定要守在玉朔呢?”高祖有些不解地问,“你是不是担心会卷入到一些不必要的朝廷斗争去?荣安王府是朝廷栋梁,而你出身将门,又得朕的信任,怕是谁都希望你能站自己边的。”

    “皇上,臣的确不愿意卷入任何朝廷斗争。臣出自将门,臣的本分是带兵杀敌,固守疆土,使百姓不受战火之苦,陛下不为边境而忧心,而宗室的联姻女子也能体面有尊严地出嫁。”子言一脸正气地说着。

    高祖微微沉默了一下,说:“你这份心气和志向,朕很欣赏。这样吧,朕准你继续守在玉朔,赐你兵符可以领兵北境淮安的十万镇关军。你当了一个小小的玉朔千夫长整整两年,也磨砺够了。你替朕看好北境,朕重重有赏。”

    林子言单膝下跪说:“臣谢陛下器重。”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沈光宗一脸的冷若冰霜。

    两人面圣后,一路沉默地走出了帝宫。眼见离着宫门越来越远了,林子言放下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叹了口气在沈光宗身后说:“函远,你是没话和我说了吗?”

    沈光宗停下脚步,可以看出他极度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却在下一个瞬间回身就是一拳打在林子言的脸上:“林子言,你这是欺君啊!”

    子言不料他的立时发难,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说:“我没有。”

    沈光宗上前揪着他的领子说:“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玉朔。你是为了那个女人。当年你就为了她敢做这么大逆不道要掉脑袋的事,现在你也要为了她离开你的父王,离开我们肝胆相照的兄弟,离开对你念念不忘两年的思玉。林子言,我们加起来还比不上对你有过一次救命之恩的女刺客吗?”

    林子言甩开他的手说:“你不要这么说小云。不错,我留在玉朔的确有一个原因是想要更方便能够照顾她,她这两年的恢复总算有了些起色。刚开始的时候神志不清,话也说不好,什么都不记得、不认识。吃饭漏嘴,甚至还会尿床,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小崔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这个样子只能说明她的毒不仅伤了心脉也伤了脑子。你没有见过她十一二岁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日夜不分地看护我,为我煎药,陪我说话,跟我说外面的哪一株辛夷花又开了,她又去喂了哪家的狗。”

    林子言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有落寞的神情:“如果不是因为救我,她和她师傅师娘一家不会被寻我们的杀手追杀,她也不会阴差阳错地加入暗夜门,成为一个刺客。你不知道她有出色的药学天赋,小崔都很佩服她的能力,可她却被耽误了整整五年。她的人生路是因为我的出现被迫偏离的,是我欠她的。如果不是她和她师傅师娘,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在这里和你争这些吗?”

    听完林子言的肺腑之言,沈光宗的语气平和了些。他记得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但听到林子言下落不明的时候,却是闹着自己的父亲要带府兵去找林子言。当时他多么怕他这个好兄弟遭遇不测,这种爱莫能助的煎熬一直到一月以后见到平安归来的林子言才总算过去来了。沈光宗再开口时已是:“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能完整地说话了,认字、学习和学医术都进步得很快。剑术和武功是远不如从前,但是她今后不再做杀手也不需要那么好的武功。离开她前,我想确定她有能够自己生存的能力,不需要再为人卖命,做着不见天日的事情。她明明有那么好的医术底子,如果能开个药铺子应该也能自给自足了吧。”林子言说完笑了一笑,“你没有见过她当时在晋王府刺杀时的样子,手起手落,干脆利落。当时我就觉得她这辈子算是完了。中毒醒来后,小崔说她伤了神智,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了生活能力。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老天爷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但是我得替她把住这个机会。”

    “那思玉呢?你让她怎么办?她这么喜欢你,如果知道你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留守玉朔,她要多伤心”沈光宗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你该知道,我们两家结亲的意向在你还没有遇到她之前就有了。”

    “我说过,我对思玉就像你对她那样,我喜欢她就像你喜欢她那样。何况,我和思玉从未有过婚约。我不能为了让思玉、让我父王或是让你父母心安而欺骗思玉的感情和欺骗我自己。”林子言很坦然地看着沈光宗说。

    “算了,算了,是我瞎操心,我不管了。她喜欢你是她的事情,你不接受也是你的事情。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婚姻大事又岂是自己做的了主的。你现在一心想要报恩,等你报完恩了,再好好想想除了思玉,难道你还有更合适的做妻子的人选?我现在不逼你,但你也记住你说的话,你对云舒是报恩,没有其他的男女之情。”沈光宗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林子言耸了耸肩,嘀咕了一句:“我有这么说过吗?”他抬起头,蓝天很好,飘着几朵悠闲的白云。白云里仿佛浮现出云舒那张被烟熏得脏脏的脸,皱着眉头抱怨:“做菜好难啊。为什么要让我学做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