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昔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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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言动身去凉州的前一天,云舒满面春风地冲进来说:“头儿,今天崔大夫夸我了,说从来没有带的一个弟子,对药材记得那么快,而且称的药材随手一取就准了分量。你说我是不是有天分?我以前是不是也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女大夫?”

    子言一边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是不是受人敬仰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不是女大夫。”

    云舒皱了皱眉头咕哝说:“是吗?你没有骗我吧?”刚说完,就看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见云舒也在,没好气地故意撞开她走去橱柜说:“大人明天一早就出门,云姑娘早些回去吧,大人好早些歇息。”

    子言看了伍通一眼,走过去拉过云舒的右胳膊上下看了一眼说:“这么结实的人,撞一下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云舒一把拍掉了子言的手说:“行了,你跟班看我跟仇人似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膈应不了我。我回去了。”

    子言点点头,但云舒走出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他:“你告诉过我,我是犯了事儿才被罚到边境充军赎罪,该不会是我放火烧了小伍家吧?”

    还没有等子言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起来:“管他呢,总不能人人都像冷大哥那样护着我。”她说完又迈步,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话:“路上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啊。”

    子言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下。

    “小王爷,你又不欠她的。何苦陪着她在这种破地方熬着受苦”伍通一脸愤愤不平地说着。伍通伍安从小就是在荣安王府跟着子言长大。子言自己请求前往玉朔将功折罪时,荣安王爷让他们也跟去好有个照应。

    子言没有回答他。伍通仍旧滔滔不绝说着:“小王爷你这两年都没有回盛都一次看王爷,这次回去不如就应了王爷回盛都复职吧,荣家军的弟兄们也都惦记着你。带着军队南征北战就算再苦也不会让人笑话,你这样为了刺客耗在玉朔,以后王爷要是知道了真相,你可怎么交代?”

    子言停住了收拾包裹的动作,略一思忖说:“小伍,从小到大你我虽为主仆,但情谊却像兄弟一样。只要你不说,父王就不会知道。如果父王知道了,你不要怪我不念旧情,我一定赶你出林家。”

    伍通一听,立刻扑通跪倒在地说:“小王爷,小的知错了,您千万别赶我走,不然我爹娘非打死我不可。”

    林家对伍家有恩,老王爷在伍家爹重病时请了最好的大夫,重金医好了伍家爹爹的病。林子言又在伍家妹妹出嫁的时候送上来一份厚重的嫁妆,主仆之间到这个份上也只有死心塌地了。可是伍通却为自己的主子白白在边郊空耗青春而鸣不平,才会一直看云舒不顺眼。

    “起来吧,明天一早要出发办事的。没有下次了,别处处针对她,没有人逼我来这里陪着她,都是我自愿的。”

    子言第二天一早动身的时候,崔路遥也骑着马带着一个包裹一同出发。云舒用手肘敲了敲一旁的李春桃说:“你说崔大夫怎么老是和咱们头儿同来同去的,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啊?”

    春桃用手弹了一下云舒的手臂说:“你呀,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头痛发作了。

    “头儿,答应给我带的东西别忘了”,云舒挥了挥手。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准偷懒。回来我要检查你的剑术和认的字”,林子言伸手做了一个削的动作。云舒不服气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皱起了鼻子。

    林子言一拉缰绳,朝着南边出发。不知不觉都两年多了,此刻盛都两字在他心里似乎都有些陌生却还是夹裹着浓浓的熟悉感来扑面而来。

    皇城盛都内的襄王府里,萧宗桓正坐在一张黄梨花木椅子上,右手捏着一枚硕大的饱满珍珠举着看。晋王、庄王、齐王相继被罚去封地,有能力和他抗衡竞争东宫位置的只有一个英王了。英王嘛,丽贵妃的小儿子,虽然口若悬河、才高八斗,但骑术剑术都差,领兵打仗挣军功是肯定不行的。

    站在他面前汇报的是南乔,两年了,南乔的鬓角有了些许灰色。他站在那里,如同戴了一副厚厚的面具,谦卑又圆滑:“大人,北边的客人要的有些药材,实在是紧缺的很。而且也是在禁运北齐的名单里,所以。。。。。。”

    “那你就亲自带着这些东西去北边一趟。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朱记的招牌在,你在,那这笔生意就成了。需要打点通关的事情,交给酒门和秦放去做。”萧宗桓胸有成竹地说着。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这两天就出发。”南乔说完行了一个礼就转身准备离开。

    “再五日就是小云的生日了,你可以等拜祭完她再动身。”身后的人带着一丝低沉的声音说。

    撕掉谦卑,扯去圆滑,南乔的背挺了挺。他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不用了,她一直活在我心里。他们都在。”

    “我也只有和你,和高狄能说说她了。她不过走了两年多,我怎么就开始记不得她的样子了。”萧宗桓的声音有些淡淡的嘶哑,没有了刚才谋划时的冷酷。

    南乔没有接话,也没有移动身子。

    “酒,色,财,气本是暗夜门的四门。我为她单独又设了第五门毒门。毒门还在,她却不在了。”萧宗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你们一直都不顾门规地来往和交好,如果当初你知道她被关押在大理寺,也会和冷卓一样叛门去救她吧?”

    南乔的声音带着些嘲讽,“若是叛门能救得了她,南某人何用王爷提醒?现在说这些还能改变什么?小云为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加入暗夜门,我们几个的手足之情在她心里始终是不及王爷的分量的。王爷难道会不知道小云的对你的那份情义?您又是怎么对她的?”

    沉默了许久,萧宗桓疲惫地说:“知道。。。但那时我以为我不可以。如果我知道她是。。。”

    南乔冷笑了一声,直接打断了萧宗桓说:“王爷,小云曾经有一个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是她有一次练毒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被我、冷卓和媚姬用内力顺她经脉时知道的。她那时像中了魔障一般地胡言乱语,我才知道她有个心上人,在她遇到你之前。”

    萧宗桓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乔的背影,“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但她后来一心一意对你,为你以身试毒,甚至用自己的血做引子。恕属下冒犯,属下多希望那个时候救小云于危难的是任何人,除了大人你。再不济,属下宁可她直接死在了那年的仇家手上,也比糊涂了这五年,倒头来落得尸骨不全的下场好!”

    “是我亏欠了她,活该本王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萧宗桓低垂下眼眸,声音也减低了下去。

    南乔正了正身子,“属下也觉得大人的确活该!属下告退了。”他径直离开,留下了萧宗桓一个人缅怀着谁都不敢轻易提起的名字。

    外面的阳光正好,已是初夏,空气中处处都充满了生命的旺盛气息。南乔重重地透了一口气,一口在阴暗中含了许久的阴冷之气。他看了看如今这襄王府内遍种辛夷,开的饱满或是已经露了败落气息却还挂在枝头的,满满的一片或梨花白、或淡绯红,争先恐后地点缀着王府。这些花提醒着南乔那个人比花红、走的却比落花急的小云,还有那个冷面的冷卓,以及盛都绝色的媚儿都曾是这王府里生气勃勃的一抹浓墨重彩。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你们几个。。。”南乔自言自语地说着,忍住了要流出的泪,摇了摇头,疾步离去。

    傍晚时分,林子言抬头望着不远处城墙上的盛都二字,笑了笑:“这都两年了,老子我又杀回来了。”

    “拉倒吧,戴罪立功的人,就别太得意了,赶紧走吧。我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还有多久都慢慢过吧。”崔路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有师德,徒弟还没有带出来就自己跑路了。”林子言作势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抽崔路遥。

    “你说云舒啊,我可当不了她的师傅。她当年的底子在,就算是人醒来后有些痴傻记不住以前的东西,但是对药材的事情那可真是过目不忘。我可比不上她。玉朔军营里随便哪个军医只要稍微带带她,提点提点她,药书上的东西她很快就能掌握的。”崔路遥说这话的时候,是十足的诚恳。他记得当时让云舒配一味药,需要的药材几两几钱都不同。云舒从每个抽屉格子里用手掂量抓出来的药居然过秤后正好。当时的他,差点没给云舒作揖。

    “云舒,你怎么做到的?要都像你这样就好了,抢救伤病员的时候能省不少时间。”崔路遥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一边将药材包起来。

    “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手指一捏好像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多了,少了,再加点,或是刚好。崔大夫,你说,我是不是旧疾复发了?”

    “姑奶奶,我希望你这旧疾永远别好。”

    “可是不好,咸菜会生气的。”云舒一脸惆怅地看着崔路遥。

    “你们两个实在跑的太慢了”沈光宗的一声惊雷般的嘶吼,打断了崔路遥的回忆。只见沈光宗一身宝蓝色的长衣,骑着一匹白马,头上束着也是蓝色的发带,中间还镶一颗蓝宝石。他的后面跟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马上有一个穿着淡黄色骑马装的少女,少女的长发飞扬着,却是悠哉地骑着马朝林子言他们赶来。

    沈光宗策马到林子言和崔路遥面前,笑着说:“终于回来了啊。咱们三剑客又齐了。”

    “是三酒鬼吧,我太想念醉杏楼的花雕了。”林子言接着说。

    “咦,思玉也来了?”崔路遥指了指黄衣少女,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林子言。

    “函远,你出门和我们喝酒怎么还把妹妹也一起带来了,你不怕沈大人揍你?”崔路遥回头对沈光宗说。

    “我说小崔,你怎么这么扫兴啊。思玉望眼欲穿两年,好不容易把玄才给盼回来了,我带过来怎么就不合适了?”沈光宗有些气恼地说。

    眨眼间,那个叫思玉的黄衣少女已经骑马来到了三人眼前。她巧笑倩兮,眉目生俏,一身嫩黄更是衬得她如花的少女亭亭玉立。

    “路遥哥哥”,她笑着先喊了崔路遥,又转过头轻轻地喊了声:“子言哥哥回来了。”脸上浮起两朵淡淡的红晕。

    四个年轻人并行在落日余晖下,悠哉朝着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