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奏笛

卿怜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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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盛夏,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天空渐渐变得更加湛蓝,浮云如棉,在空中悠悠晃荡着,此景好像是夏日独有的景象,因为只有在这个季节才能看到如此蓝的纯粹的天空。

    夏日的午后,树上的蝉便叫的愈来愈放肆了。天承习惯了清净,被蝉鸣吵得烦心,便索性让下人将太女府中所有的蝉都给清理干净。

    在宫中忙碌了一个早上,此时的她便有了一些睡意,刚要躺下小憩却听见楼下传来孩子的笑声。天承知是苏嬷嬷带着绍儿玩闹,但还是禁不住打开房门,从碎云楼二楼的回廊上眺望楼下,只见院中有几个与自个儿年纪相当的侍童正举着粘杆将树上的蝉粘下来,苏嬷嬷抱着绍儿站在树荫下瞧他们干活。绍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心无旁骛的看着下人们把蝉从树上粘下来丢入竹篓子里,忽的,他露出刚长出来的门牙,“嘻”的一声,张开爪子般大的小手,对苏嬷嬷道:“要,要。”

    苏嬷嬷对他宠溺一笑道:“好。”紧接着便让一个侍童把刚刚粘下来的蝉折了翼拿来给她。绍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苏嬷嬷手中的蝉,又不敢去捉,只是怯生生的用手指头点了点它。

    小指头轻轻一点,蝉没有动弹,又一点,它还是趴在嬷嬷手心里不动。绍儿莫名高兴,看着苏嬷嬷哈哈一笑。

    天承远远看着,自己也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还记得那是她六岁之时的盛夏,她未当上皇太女,没有繁重的课业,大中午的不顾烈火般的日头拿着竹竿卷上一圈蜘蛛丝兴匆匆的跑到树荫下粘蝉。当时的她,个头尚小,将粘杆举着,仍是挨不着树枝,无奈之下只好自个儿背着母亲和嬷嬷偷来梯子爬到树上去粘。之后,因为爬得太高,自己有些害怕不敢下来,又不敢喊人来帮忙,因为母亲是不准许她干这些事的,要是被母亲知道她跑来粘蝉肯定又会训斥她混吃胡闹,然后蹙起那柳叶般的眉,唠叨道:“你放眼看看这整个京城,哪家的小姐和公子会像你这般专干些捏泥人,掏鸟蛋,把身上的衣裳弄得好一块没一块?你既是嫡出的长公主,更应该做好典范才是,岂能胡闹!”

    那时的她想到此处,扶着摇晃不止的梯子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双手扶稳梯子,身子缓缓蹲下,尝试着用一只脚够着下面一格台阶。可是脚悬空了许久,却仍未够着台阶,天承有些心慌,扭头往下一看,突然梯子一倒,她便一头栽了下去。

    儿时,总盼望着自己能早些长高长大,认为只要长大了便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可以无拘无束,如今终于是长大了,可却不如儿时想的那般,而是在无尽的忙碌中失去了玩乐的兴致。

    “哦……”绍儿回头正看见了站在楼上的天承,原本笑得似月芽儿一般的双眼,又开始瞪得老大与她对视并发出“哦,哦”的叫声。

    许久,他忽然“呀”了一声,裂开嘴对天承嘻嘻一笑。天承不明所以,只想这就是孩子的天xing吧,不高兴之时可以毫无顾忌的哭闹,快乐之时对谁都带着笑意。

    夜半子时,天承毫无睡意,打开窗,一个人静静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

    她所居住的碎云楼是自己特意命人修筑的,楼为圆形,共四层楼,其中那第三层便是天承的卧房。卧房再上一层有一小室,室内四面皆有窗,如此站在床边望去,整个太女府以及一些官员府中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时辰,估摸着所有人都睡了,天承站在碎云楼顶层俯瞰这整个京城,竟是没有一丝光亮。然而在这静谧之中,一阵阵“嗖嗖”声传入天承耳际,她不禁感到疑惑,此夜无风,这嗖嗖之声又从何而来?天承将四周扫视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定住在月墨轩。

    轩内未曾点灯,四下一片漆黑。唯独一把利剑反照月光,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手握银剑,步伐刚健有力,目光似秃鹰一般注视前方。忽而他步子一转,身姿飒爽,一剑穿过树梢,刹那间舞叶飞花。他右臂上的伤早已痊愈,却整日躲在房中不出来。天承偶尔“临幸”月墨轩,他便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久而久之,天承便不去见他了,还命人锁了月墨轩将他禁足其中,任何人不得进出,又命令厨房一日只许给他半碗饭,还下令:如有违者,杖毙四十。就等着他受不了了,跪在自个儿面前求饶呢。

    眼看着他剑法娴熟,矫健而优美,天承挠了挠头,心还真有些痒痒了。看他一人练剑实在是无趣,要不,自己来个“锦上添花”?

    想着,她便从箱子中取了一支竹笛来,饶有兴致的吹奏了一手自己觉得勉强还算得上拿手的曲子,名曰:《子衿》。虽说这首曲子已经是天承吹得最好的一首,但她仍是吹奏的断断续续,十分不熟练。不过,这正好是天承想要的效果,因为他听闻天承节奏混乱的笛曲之后,步子也开始不自觉的跟着她的曲声时快时慢,时而又停下来合目调息心境。天承见他这样,总算觉得不那么无聊了,于是越吹越带劲,将《子衿》断断续续的吹了几遍之后,又开始在其中穿插一些别的歌曲,这些曲子混合起来叫人听着十分不和谐,但她乐得自在又怎么会理会这些?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再加上她自个儿吹出来的曲子自个儿都听不下去了,才作罢。放心竹笛,喝了口水,成一个“大”字形倒在床上。

    月墨轩中,防风慕抬目凝眸,望着碎云楼中忽然熄灭的烛灯,神色全无的转身走入房中。

    第二日下午,天承忙完了事务,本想着去城郊踏马散心,可又想着今日是骠骑将军长子徐铭珅的生辰,晚上将军府设宴她务必要亲自前往便又打消了散心的念头。

    天色暗淡下来之时,天承便命人将自个儿事先准备好的贺礼先送往将军府,自己独自骑马前去。她踏出碎云楼,绕过池塘向马厩的方向走去,可还未走到马厩傲天便停了下来,瞧见一个莫约是弱冠之年的侍童手捧着一本《大学》在树底下孜孜不倦的阅读着。

    “你在何处当值,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天承略微不悦的道。

    那人听后,抬头见是皇太女,即刻惶恐的跪下磕头道:“殿下恕罪,奴才是月墨轩的人,方才在看书未看见殿下,奴才并非有意冒犯殿下。”

    “你是月墨的人?这可离月墨轩甚远呢,你不去伺候主子跑到这儿来,也不怕你主子责罚你?”天承问道。

    “主子喜静,喜欢一人独自在屋中,奴才怕扰了主子才到这儿来。”侍童如实回答道。

    “你识字?”天承问。

    “奴才识得几个字。”那人回答道。

    她眉头一挑,露出一抹笑意,此人倒是有意思,能识得字的可证明他家中尚且殷实,至少还是可以丰衣食足的,既然可以吃饱春暖又为何要进来她这太女府当个侍童?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奴才名渊奴。”

    “哦?这名字倒是有趣,和你的身份相当。”天承笑道:“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喏。”他抬眸一瞬似乎眉宇间闪过一丝喜色,虽然稍纵即逝但依然被天承看得清楚。

    面容白白净净,面颊白里透红流露出女儿一般的娇态。天承记下了他的面貌,一想到自己有要事在身,便转身走向马厩,跨上马从后院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