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箭在弦上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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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玉九所言,当夜夜宴的菜,可谓集百家之长,色香味俱全。云舒看着眼前这些繁复又精美的菜肴,想起洪烈说过,御厨做的蒜苗炒腊肉没有云舒做的好吃。她心里思忖着,大概自己这些家常菜实在太上不了台面,厨师不太做,所以自己略胜一把。

    “小云,这个牛奶茯苓枣糕很好吃,快尝尝”玉九点了点她们每个人桌前放着的一小碟糕点,精致又引人食欲大开。

    云舒用银勺子挖了一口放入口中,细细一尝,的确是人间美味,妙不可言。不过三两下,她就将那盘茯苓枣糕吃得一干二净了。

    “阿九,这个枣糕哪里有卖?我想买点带回南齐”云舒意犹未尽地问玉九。

    玉九噗嗤一笑说:“这个啊,只有五哥府里的厨头才做得出这么好吃。别说卖了,平时我去他府里都不一定每日都有。五哥说这个工序有点复杂,有些材料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哦”云舒有些失落又意犹未尽地盯着眼前的空碟子。

    片刻后,却有一个侍女端着一碟牛奶茯苓枣糕到了云舒这儿,那个侍女将点心放下,对云舒说:“姑娘请慢用。”

    云舒和玉九都是一惊,玉九对着侍女说,“五哥不是说只够每桌一碟的吗?原来还有多啊,你再给我拿一碟来。”

    侍女弓下身子说,“回九公主,不是小厨房里拿过来的。是五皇子将自己的那份赏赐给了云舒姑娘。”

    “真偏心”玉九扁了扁嘴巴,抬头对洪烈做了一个怒视的表情。

    云舒也抬起头来,对着洪烈笑了笑,用嘴型说了一声“谢谢。”真是凑巧,让他看到了自己对着空碟子发呆。云舒用银色的勺子将枣糕对半分开,推了一半给玉九说,“咱们一人一半。”

    玉九抱着云舒的胳膊说:“小云你真好,咱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玉九的话,勾起了云舒的回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惜她和自己已经阴阳相隔多年。

    因为想起了媚姬,云舒难免多喝了几杯。北齐人好酒,她却不行。当筵席散去的时候,她已经喝得趴在了案桌上自言自语了。

    玉九费力地想要拖她起来,却发现拖不动,她一扭头对身后的侍卫说:“你帮我把她抱到我的马车上去。”

    “让她在我这里先歇一晚上,我明天会送她回玉朔”洪烈却先出了声,他未及玉九说反对的话,几步走到案桌前,俯身弯腰将云舒打横抱了起来。

    玉九想着洪烈和云舒以前的交恶,此刻看着她五哥温柔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迷茫地说:“五哥,你不会要为难她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她都和解了。要是不放心,你和十五弟今夜也在我的行宫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一起把她送回去”洪烈看了看玉九,又看了看洪杉,“时候不早了,她喝得醉,我先送她回房。下人们会带你们去客房的。”

    洪烈抱着云舒径直走出了宴客厅,玉九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这唱的是哪出啊?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洪杉看了看他九姐一脸的不可思议,淡淡地说了一句:“五哥喜欢云舒姐,你看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他们以前你死我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五哥也知道小云和林子言之间的关系。你肯定弄错了。”玉九一脸肯定地说。

    “那就当我弄错了吧。”洪杉不以为意地说。

    洪烈抱着云舒直接回了自己的卧房,等下人伺候了云舒更衣躺下后,他才又重新走进了卧房。

    云舒醉得迷迷糊糊的,一直以为是玉九的丫头替自己换了衣服,便随她伺候,自己继续眯着眼睛睡着。因为喝了酒,她的脸有些潮红。

    洪烈替她掖了掖被子说:“玉九说你们那里的酒酿好喝,喝再多都不醉。下次我给你准备点酒酿吧,这样喝不醉”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温柔,哪还有昔日和云舒初见时的傲慢。

    “好”云舒迷迷糊糊地回答着。

    “你以后常来北齐玩吧,我带你去我们的皇宫走走?里面御膳房的糕点,不比今天的茯苓枣糕差”洪烈想起自己整个夜宴,都时不时注视着云舒这一桌的动向,因而看到了她对着那个空盘子咽口水的动作。

    “好”

    “你若是住的惯,就搬来北齐住吧?阿九和小十五也能时常和你见面,我也能照顾你。林子言放你一个人在玉朔,我不放心”洪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

    “好”

    鬼使神差的,洪烈突然对她说:“云舒,你做我的皇妃好不好?”

    一片寂静下,云舒是彻底睡过去了。洪烈用他都不知道有多温柔的动作,轻轻地将云舒的一缕头发拨在了一边说:“来日方长,我会比林子言对你更好的。”

    他大袖一挥,将烛火用内力熄去,然后起身出了自己的卧房,合上了门,将这行宫里最好的房间留给了云舒。

    云舒那一夜竟是睡得无比的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她梦到了林子言,梦到了自己见到他喜极而泣。林子言还是离别时的模样,一身象牙白,带着最阳光的笑容。他拉着她竟然走向了一片辛夷花海,云舒在梦里诧异着,为何这一片花海同茂岭如此相似。

    下一刻,林子言却是拉着她坐在了其中一棵树下,在漏过叶子的阳光下,他的面容显得特外的柔和。林子言对着梦里的云舒说:“我回来看你了。”

    千里之外的盛都城内,子言守着弥留之际的老王爷,满是泪痕、满是悔意地说:“是孩儿不孝,过去没有好好照顾父王。”

    荣安王爷油尽灯枯,人瘦得失去了原来的样子,他勉强睁着眼睛,抬起颤抖的手。

    林子言牢牢握住荣安王爷的说:“父王,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孩儿,不必内疚。我知道你那时,是为了一个女人。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想娶谁便娶谁。只要你过得高兴,为父很欣慰。”荣安王爷费力地说着。

    “父王,对不起”林子言不料自己的父亲早就了然于自己做的一切,却在之前只字未提,放手让林子言做选择。

    “我年轻时,曾经爱慕过一个女子,却眼看她嫁入皇宫,被逼离宫,又跳崖自尽。每每想起,我都很痛心。皇上对你的厚爱,永远是双刃剑,既可以给你带来无上的荣耀,也能将你拖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更希望,等战事都平了,你能远离皇城,就去你的玉朔和你喜欢的姑娘做一对快乐人吧”荣安王爷很平和地把自己的心愿讲了出来。

    黎明时分,伴随着一场突降的大雨,荣安老王爷在自己的府里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留下他唯一也是最挚爱的儿子,独自肩负着荣安王府和荣家军的荣耀。

    置办了丧事后,林子言憔悴的脸上出了一圈青青的胡子渣。圣旨也下得很快,赐林子言承袭荣安王爷的爵位,接管荣家军的军队,继续调查冬七一案。林子言不负皇恩,不到半月,就将证据,卷宗,审问结果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高祖的面前。

    襄王府内,襄王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珍珠说:“一个朱记而已,林子言想要拿来,给他复职点这第一把火。本王送他便是了,只是接下来,本王希望他对付盐政司成家的时候可也千万别手软。”

    “王爷的意思是,小王爷会真的查盐司的事情?”高狄问。尽管林子言已经袭爵,但是皇城里的人还是习惯称他小王爷。林子言本人也不介意众人的口误,在他看来小王爷还显得年轻些。

    “成家高枕无忧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晋王出事的时候也没有动摇了成家的根基。也是时候让他们怎么爬上来的,就怎么给本王滚下去”襄王冷笑着说:“成侯爷之前找我做了几桩买卖,非常满意。他只以为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世了,却不知道我留着这些人好吃好喝供着,等将来给他找个□□来个人赃并获。”

    “成家作恶多年,我们要拔掉成家势必要万分小心。”高狄说。

    “本来我的确还得继续小心翼翼收集证据。没有想到父皇这次,居然把江南官盐被抢的案子直接交给了林子言,而不是交给成侯爷自己去查。我便知道父皇要动成家了。成家把持盐业多年,敛的财,埋下的势力,只怕是真把成侯爷逼急了,他能让老百姓没有盐吃而□□。什么叫做养虎为患,说的就是他们成家”襄王咬牙切齿地说。

    “不知为何,陛下要将这棘手的案子交给小王爷?”高狄不解地问

    “一是信任,二是因为林家手里握着十五万的荣安军,就算起了冲突,成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手里只有八万人,根本不是林家的对手。三来是因为林子言不是父皇的儿子。今日就算得罪了成家,成家怨恨的不是皇家,而是荣安王府”襄王一条接着一条说着。

    “不管怎么说,这位小王爷是被皇上委以重任的。只是属下不明白,前些天皇上为小王爷办了个庆功家宴时,打算将沈相国家的千金赐婚给他,却被他婉拒了。小王爷难道联姻沈相国还不够?是打算要娶个公主吗?”高狄不解地问。

    “你没有听见林子言那天说的,心有所属,不愿辜负所爱,不愿委屈沈家小姐。他这两年都放逐在边关,哪里可能在回来这几天里,就和我那几个未出阁的妹妹就看对眼了。他说的一定是他在玉朔的情人。算算时间,洪烈也快要来盛都了吧。只是不知道洪烈是不是对那个女子依旧势在必得。小高,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林子言和洪烈同时倾心?本王实在是好奇”襄王往他的椅子一靠,悠闲地说。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等待她的怕是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属下听说沈家的女儿被当众拒婚,回去后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沈夫人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这次怕是恨上了小王爷”高狄停了一停又说,“属下还听说,丽贵妃这两天差人,又是探望又是送药材。流水的名贵补药进了相府,恨不能都堆在这位沈小姐的身上。”

    “成家和林家的一场争斗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此时沈家站在谁的边上,谁心里更有些谱。沈家公子和林子言一直交好,本来若是顺理成章联姻,丽贵妃根本插不上手。沈相国门生遍布朝野,从商且大有作为的也不在少数。丽贵妃想要向沈家示好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大概也是太急了,派了下面的人要向我买凶除掉林子言在玉朔的情人。你说,这笔买卖我做不做?”襄王抬起头,一脸莫测的表情。

    “属下猜不出王爷的心思。”

    “现在就把那个女子结果了,我还怎么看一场两国联姻的好戏?等到父皇将那个女子赐婚给洪烈,出嫁之前再动手便是。破坏两国和亲,这个罪名丽贵妃可得兜住了”襄王摸了摸下巴,突然话锋一转说:“南乔怎么样了?”

    “还关着,照吃照睡,就是问什么都是不知道”高狄回答说。

    “林子言回来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齐冬七走私的真正账本和线人,要说财门里没有内鬼我不相信。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子言放榜通缉的人里面,没有朱记的主人南乔”萧宗桓放下珍珠,缩着眉头,两只手指指尖相碰着。

    “南乔的性格,王爷您知道,看似最好说话,但是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高狄说。

    “我当然知道。他曾经说小云有个心上人,笑话。小云有心上人,我怎么会完全不知道。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再多吐露一句。我真想让他过一遍暗夜门里的刑具,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王爷,不可。”高狄说完后,惊觉自己失态,又毕恭毕敬地说:“当年王爷亲自挑选的门主里,只剩下南乔和秦放是旧人了。”

    萧宗桓眼中的杀意慢慢平复,他静默了片刻说:“算了,他不想说就由他吧。除了不能让他外出,其他的供应照旧”萧宗桓叹了一口气说,“小云看他们三个比看她自己还重,如今就剩一个南齐还在暗夜门里。我如果对南乔下手,怕是小云更要恨我,更不肯来梦中见我一见。”

    “王爷,过去了,您别太执念了。”高狄劝道。

    “小云的事情,过不去。”半响,萧宗桓轻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