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五皇子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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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舒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陷在无边无际的梦里,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她的梦里一会儿出现一片花团锦簇的辛夷花海,一会儿却又出现一望无际的无边黑夜。

    她在梦中摸索着,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出路。终于,她隐约地听到有一个人的脚步在向自己靠拢。“咸菜,咸菜”云舒喊着子言的名字朝着那个脚步声跑去。当她一头扎进那个人的怀抱,再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云舒本能地往后一缩,全神戒备地看着那个人。她知道自己应该认识眼前的这个人,这种熟悉的感觉就仿佛吊在了嗓子眼一般,近在咫尺却又不得而知。云舒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心痛和郁结,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那个人却是看着她先开了口:“小云,你终于回来了。”

    “咸菜”云舒大叫了一声,突然由梦靥中醒了过来,睁眼所见的,是顶上绘着虫鱼鸟兽的紫色床帐。

    “姑娘醒了,快去禀报十五皇子”

    云舒听到有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欣喜地说着。等她转过头去,分明看到自己现在的房间布置得非常雅致,虽然没有金玉点缀,却有许多的木雕和竹雕,墙上则是挂着一幅幅的山水风景画。

    “姑娘,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吗?”那个中年妇人热情地迎上来,毕恭毕敬地问云舒。

    “这里是哪里?”云舒总觉得这几天过的太不真实。

    “这是十五皇子的宅院。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皇子,说姑娘您醒了。”

    云舒虽然已经猜到她口中的十五皇子是谁,但是还是问了一句:“你们的十五皇子,他叫什么名字?”

    中年妇女一愣,但是很快又恢复笑容说:“姑娘,奴婢不敢直呼主子的名字。不如等主子来了,您问他就是了。”

    云舒没有为难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此刻浑身筋骨仍然像在火烧一样,但是云舒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武功和内功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招、每一势用起来虽然都至阴力纯,但是却也带着反噬一般的痛。

    片刻,一袭烟青长衣出现在视线里,云舒虽然知道是他,内心却依旧翻滚汹涌得厉害。

    “为什么?”云舒和他对视了片刻后,千头万绪之下却只剩下这三个字。

    来的人正是云舒救治过的柴大山。

    “你我各为其主,各尽本事,各司其职,没有什么为什么。”柴大山此刻已经一改往日的憨厚脾性,说话更是飘忽。

    云舒扭过头去说:“所以这次伤兵莫名其妙走散,并且被俘虏也是你的杰作吧?我真后悔认识你。”

    柴大山干笑了两声坐在一旁的美人榻边说:“云舒姐你真客气。你应该骂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或者骂我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即使那样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他这样一幅无所谓的表情,倒让云舒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十五皇子有了一丝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云舒问他。

    “洪杉”他淡淡地说:“我母妃姓柴,我在外时都用她的姓。这样即使她过世已久,她的姓还在我身上活着”

    云舒想起自己来历不明的身世,有点对他同病相怜的怜惜,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些:“我宁愿你像洪烈一样和我明着打一架,也不想你是背后捅我一刀的人。”

    “我没有暗算过你。”洪杉说。

    “那你混入到玉朔驻军,难道没有借机刺探情报并传出情报?你难道没有在我们和流寇、以及虎视眈眈的北燕战况激烈时做点什么?这次伤兵会被北齐俘虏也是因为你。玉朔驻军里的每一个将士都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样,暗算他们不就等于暗算我吗?”云舒停了一停继续说:“在齐郡县时,咸菜。。。我是说林将军所中的毒要比其他士兵中的毒严重,也和你有关吗?”

    洪杉扭过头看着云舒说:“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林将军。不错,除了水源中毒,我还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性相似的毒来加剧他的症状。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毒解得如此之快,而且之后在战场上依旧神勇。给我毒的人说过,“服用此毒,即使解了毒,也会肌肉酸软无力至少三个月”,我看就是吹牛。不知是他太英武,还是云舒姐妙手回春本领甚高?”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以及豆丁他们?”云舒闭上眼睛问他。

    “云舒姐,你不用这样防着我,我没有想过会连累你。林将军已经带兵遣使臣来谈换俘虏的事情了,一人换一人,五哥是会答应的,除了你。”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阳光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勾勒出好看的一个侧面。此刻的他,身着华服,佩翡翠玉冠,哪有一丝一毫当时在军中的粗衣粗人样,连他开口说话的语气语调都显得他出生的华贵。云舒不得不佩服,当时在玉朔军中的柴大山,一开口就是满嘴浓重的方言调子,让人一听就不会怀疑这是个出生劳苦大众的孩子。

    “至于你,我会想个办法把你送出城的。我想九姐应该也会帮我一把的。”他说完,像个孩子完成了游戏一般松了一口气,一脸轻松。

    “可是洪烈他不会答应的。”

    洪杉突然扭过头来,还是那样稚气未脱的脸,却用了和洪烈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守城门的士兵听的就是本王的命令,怎么会不放。”然后在云舒震惊的表情中又换成了阿九的声音:“更何况,阿九想做的事情整个北齐还没有人敢不让我做。”

    “你。。。你的声音。”云舒震惊地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变换着自己的声音,只见洪杉却是来了兴致一般,将一条腿翘在了美人榻上说:“不错,只要是和我说过话的,让我听过的声音,我能原样地还原出来。”他顿了顿,用了林子言的声音说:“是不是很有趣,云姑娘?”

    没想到云舒这次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他才不会这么温柔而客气地和我说话。不过你真厉害,北齐皇室竟然有你这样能人。”

    “厉害吗?”洪杉的眼神突然黯了下去说:“大概是老天可怜我,或者是我母妃在天有灵记挂我,让我孤苦无依下有这个能随意模仿变换声音的天赋。不然怕是这北齐皇室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十五皇子也不过是空留一个头衔。即使我今日想救你,都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云舒是第一次看到他稚气未脱脸上那种浓浓的悲伤,这种悲伤让眼前这个云舒本应该憎恶的细作,怎么也让人恨不起来,她淡淡地说:“可你怎么样,都是北齐的十五皇子不是吗?”

    洪杉抬起头来,眼神里有一丝自我嘲讽:“一个出生奴籍又早亡的母妃,一个自小体弱有哮症,因此不能和其他皇子一样正常射箭、习武、骑马、狩猎的皇子。北齐尚武,自□□创立起,每位皇室和宗室子弟都以擅长骑射和武术为骄傲,而我这样一个体弱不能习武的药罐子有谁看得起?父皇的儿子那么多,少我一个不少。别的皇子能名正言顺为国家披挂上阵,身先士卒,而我只能当一个刺探情报的细作,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我的情报对北齐有用,我也只是背后的那个人。如果我不幸在战事中死去,没有人记得我是北齐的十五皇子,我只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柴大山。”像是要倒尽这十五六年压抑的委屈,在云舒这个敌国的女医徒面前。

    云舒静静地看着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末了她说:“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曾经受过很重的伤,醒来后除了咸菜和大哥,谁都认不得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过去。等我在玉朔服役满了,我还要去我们南齐的皇都盛都游一圈,听说那里遍地的繁华。我还要盖一间带着院子的屋子,在院子里能种我喜欢的药材。如果我能挣到钱,我要再开一间诊所,给人看病抓药。我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时间在乎过去的事。”

    洪杉听她说完,抬起头说:“我以后可以跟你一起去盛都或是别的地方一起游历吗?以柴大山的身份。”

    云舒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可以,那时候我们不敌对了。我,你,豆丁,阿九,还有。。。。。。”云舒心里想着林子言突然就沉默了,她原来想说的是如果咸菜也能一起去那就好了,可是那个时候的咸菜应该早就去述职了。这样想着,心里就特别酸。

    洪杉注意到她的情绪起伏,也猜到了大概是为了谁,他站起身来说:“你马上又能见到他了。再忍耐几天吧。我先去安排一下,你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叫福姨帮你就行。她从我小时候就照顾着我,是我信得过的人。”

    云舒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洪杉抿了抿嘴,皱了皱眉头,然后像孩子般带些调皮,带些认真地说:“大概你对我好吧。柴大山只是一个低等的勤务兵,你不嫌弃我又脏又汗、一无是处,帮我包扎上药又熬药。就算我是十五皇子,肯真心照顾我的也不过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