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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回到驻地时,已经将积食的胃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打着哈欠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因为懒得点蜡烛,她就脱下了外衣,穿着中衣往自己的床上摸去。这一摸不要紧,她摸到了一个人。
云舒怕是自己酒酿吃多了有些醉,便捏了捏那个人。床上的那个人猛地坐了起来,和云舒一起大喊了一声:“啊”。
“你有病啊,咸菜。大晚上睡我床上吓我”云舒二话不说,已经动手推搡起来。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里,你是不是每天都出去胡闹到这么晚才回来?”林子言也不恼胸口挨了云舒几下,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把蜡烛点起来。
“哪有,我也就今天和春桃去了趟市集吃点东西。“云舒有些心虚地说。
林子言俯身凑过来一闻,又皱了皱眉头说:“喝酒了吧?”
“是甜酒酿,今天一时没有忍住就多吃了点。”云舒抬起头眯着眼,又咧开嘴笑着。云舒的左侧脸颊有一窝浅浅的梨涡,只有她笑得特别开心的时候那个梨涡才会漾开。曾经,云舒很少这样大笑,所以林子言也是在带着她来了玉朔后才发现她这个浅浅的漂亮梨涡。
“对了,小胖已经把你吩咐他押运的粮食都押回来入库了。他说凉州粮仓不但给的比你要的数目多,知府后来还送了三万的雪花白银说是上头的意思,弟兄们训练辛苦,吃用上千万不能亏待了。哎,我说头儿,你说咱们玉朔的弟兄怎么突然就受重视了?是不是每个月的月钱也得加些?”云舒贼兮兮地问着子言,试图将刚才深更半夜回来的话题带过去。
“他们消息倒是挺快的。果然皇城里吹什么样的风,得了什么样的封赏,离得再远都有人上心着。左右这钱拿着没有坏处,我回头去安排一下,节余的部分会给弟兄们涨月饷”林子言说完,又走回到云舒身边。
“一身的味道,也不洗个脚就往床上钻,我真是白教你两年了。”林子言说着就给了云舒脑瓜一记栗子敲。
“你回来一声不吭就往我床上躺,我还没有嫌弃你没有洗脚呢”云舒不服气地说。
“那你现在给我去打点洗脚水来。”林子言顺着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喝。
“想的美。做梦去吧“云舒冲着林子言做了一个鬼脸,正打算继续说下去说,林子言顺手丢给云舒一个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包裹。
“这什么呀。”云舒疑惑着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条点缀着玫色辛夷花的流苏八仙裙。玉朔地处边境,姑娘家能买到的布料和裙子从颜色到样式都十分的有限。如今赫然见到一条出类拔萃,玉朔绝无仅有的八仙裙,云舒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这是什么花?真漂亮,我都没有见过呢。”云舒一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裙子,一边抬起头来好奇地问林子言。
林子言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但是又很快恢复了调侃的样子:“真笨,这叫辛夷,每年五月开。在盛都南部有一个落霞镇,镇子边有个小山坳,叫做茂岭。那里到处都种着辛夷花。每年五月,就会开出一片白的或者玫红的花,特别的漂亮。”林子言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充满着对往昔的留恋,看着云舒的眼神特别得温柔。他这样的眼神让云舒觉得,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通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
“头儿,你去过的地方还真多。我也好想去那里看看。这花真漂亮。”云舒说着又低头摆弄着裙子,躲开了林子言的眼神。
林子言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一阵酸涩涌上来。她到底是把一切都忘记了,有他的,没有他的都通通忘记了。忘记了她送他离开茂岭时,在大片开着辛夷花的小路上追着他的马车说:“你要回来看我,一定要回来看我。”
云舒抬起头,注意到子言的失神:“头儿,你怎么了?”
林子言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今天赶了一天路了,有些累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礼物,你要不要?”林子言说话间掏出一个锦囊在云舒面前晃了晃。
“当然,那是什么”云舒两眼放光?好奇地问着。
“洗脚水”林子言点了点地上的洗脚盆。
不一会儿,云舒就搬着一大桶温热水回来,倒进了那个大大的洗脚盆。林子言脱了鞋袜,把脚刚泡进去后,却见云舒眉头一皱,也把鞋袜一脱,二话不说把脚伸进了洗脚盆里。
“你干什么?”林子言一脸不解地问她。
“泡脚啊,这样我一会儿不用再烧一桶水泡脚了。今天我也走了很多路,脚很酸。你脚靠边点,我们俩都能放的下。“
他二人的脚一大一小就这样挤在了那个洗脚盆里。肌肤相亲是少男少女脸红心跳的事情,可林子言和云舒这般脚丫相贴却没有让两人有分毫的异样。来玉朔的第一年,云舒的意识混沌,林子言不能带这样容易引人怀疑的她进驻军处住,就和她二人住在了一间民宅里。虽然林子言尽可能地避嫌,但奈何云舒当时的自理能力实在有限,他只能有时硬着头皮转过脸帮云舒换衣服和擦身子。
“礼物呢?”云舒一摊手,用手肘轻轻顶了林子言一把。
“给你,盛都的小姐和夫人都用这个敷脸的。说是能让肌肤白嫩,女人的东西我不懂,你自己看着办。”林子言将那个锦囊塞进云舒手中。
“谢谢头儿。”云舒开心地翻着锦囊,里面是一只精巧的描花盒子,打开盒子是油脂一样的膏状物。
林子言拿起了一边的擦脚布将自己的脚擦干净,然后走到挂着自己外衣的椅子边。他将外衣搭在手臂上就往门外走去:“早点睡吧,明天我要查你的剑术和功课。”
“这么快就走了啊?”云舒一边把玩着那只盒子,一边抬头随口说道。
“不然呢?”林子言回过身,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邪邪的笑:“我回来时发现你人不在屋里,才故意躺着来吓你一下的。我要不走难道还真和你睡一张床吗?那样不是逼着我娶你吗?”
林子言刚说完,刷地就飞过来一团洗脚布。他赶紧闪身避开,又大声笑着带上了云舒的房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谁要嫁给你!“身后是云舒气吞山河一般的喊声。
然而,第二天那个气吞山河般吼着的人就是林子言了:“我教给你的落花剑法你给我耍成了落汤鸡一地毛了吗?你这两个月到底偷了多少懒?你接下来一个月哪里都不许去。”
但是,到了第二天午后,林子言还是心软了。云舒一直在求他就让她出去一两个时辰,她要给一个被蛇咬伤的姑娘送一份药膏,而不是出去野。
“求你了,咸菜。我真不是去玩。我有一个朋友被蛇咬到了,你回来那天我看了看她的伤口,愈合得有些慢。我怕她这样会留疤,女孩子留疤多不好,就给她配了药膏。你让我拿给她,我就回来。你要是不信就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云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林子言纵然对她这两个月偷懒不长进很生气,却也心软地松口答应了她:“快去快回。”
云舒双手相握合十,乖巧地点了一个头说:“谢谢头儿。”
林子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能让我省心些吗?谁知道我还能当你头儿多久?万一哪天和别人打起来,你半吊子的功夫能行?”
云舒抬起头,突然神秘地一笑说:“他们都说你家在盛都当官。莫非你要升职啦?带上我好不好?我保证去了盛都什么都听你的。”
林子言微微一怔说:“你不喜欢玉朔?”
云舒皱了皱眉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说:“谁喜欢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吹一辈子的黄沙和风。我还想去盛都看看呢。”
林子言看着她不说话,眼睛里有云舒不懂的复杂。“其实。。。。。。”
“玄才,你回来了?”冷卓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朝子言喊了一句。他的额头沁出很多的汗,可以看出赶来的匆忙。
“大哥,你这些天去哪里了?这么久也都不来看我。”云舒一看到冷卓就开心地忘记了刚才林子言一时的欲言又止,蹦蹦跳跳地就跑去冷卓身边,蹲下身子说:“大哥,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咸菜他要关我禁闭。”说完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冷卓。
冷卓看着这样的云舒,突然间想起了有一次云舒在暗夜门里被罚禁闭。当她从暗无天日的内牢里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出来时,那时的她一脸倔强,一脸的惨白。
没有丝毫光线,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可以站起来移动脚步的多余空间,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也没有人可以说话。暗夜门的禁闭是精神上的一种极大的折磨,是把活人的灵魂生生掐断。那时的云舒精神恍惚,眯着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但她在看到来接她的冷卓和媚姬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脸。
“小云,你。”媚姬上前一步就想将一件披风披到她的身上。
“你们回去吧。我现在这里很不舒服”云舒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又低着头扶着墙,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我以为,他会对小云网开一面的。”媚姬当时无比讽刺地说。
“大哥?你怎么了”云舒看着眼前表情复杂的冷卓,突然发现他似乎也和咸菜昨日的神情一样,看着云舒又像是透过云舒再看另外一个人。
“哦,没什么。我觉得玄才不会无缘无故关你禁闭的”冷卓回神过来,移开视线说。
“咸菜给你什么好处了,你都不帮我说话”云舒有些生气地站起来说。
“太多了。还都还不清”冷卓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林子言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