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兰女来书(二)

听风观云278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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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兰女来书(二)

    吴长老等检查众尸首一遍,看看有无活口,却是一无所获。

    秦川把沐超与沐长风父女的渊源说了,举起手中之信,叹道:“沐管家是为了把他家小姐的信送到我手中才不幸惨死的!”

    吴、邓、王三人均知沐青兰与秦川的情事,三人对望一眼,吴长老道:“帮主,既是沐大小姐派这位沐管家送信给你,属下以为,沐长风定然会有防范。”

    秦川一怔,知道三老都很想知道信的内容,当下拆开信来。但见一张素笺上写着几行簪花小楷,文笔雅致秀气,确是沐青兰的笔迹。奇怪的是,展开来读时,却只有三句诗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吴、邓、王三老偷眼一瞧,并无沐长风等人的讯息,不由得同时吁了口气,甚感失望,随即脸上又露出莞尔之色:“沐大小姐定是思念帮主得情不自禁,才写了这三句诗来,表达思慕之忱罢了。”

    三老原指望信中能提及沐长风等人的线索,没料到却只是一对热恋中少年情侣的深情表白,又见帮主嘴角含笑,一脸的柔情蜜意,便即悄悄向群豪打了个手势,令众人退开。

    秦川忽道:“把这些尸体觅地掩埋了罢!虽然黄蜂帮跟咱们是仇敌,但人死万事休,莫使白骨露于野!”

    秦川在沐超坟前拜了几拜,这才率众离去。

    回到总舵,秦川在书房中坐定,细细品读着那张素笺上所写的三句诗文,脑海中闪现的尽是一位妙龄女郎的丽色容光。一颦一笑,那自然是沐青兰了。

    想起沐青兰这三句话中的缠绵之情,相思之意。不由得黯然销魂,恍恍惚惚的独坐半晌。胸中愈加颠倒难以自已。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脚步轻盈,一人来到书房外,轻轻扣门。

    秦川这才惊觉天色已黑,微一定神,应道:“是玉妹么,进来吧!”

    易婉玉推门走进书房。伸手从烛台的托盘上拿起火刀火石和纸媒,打着了火,点亮了蜡烛,轻声道:“川哥哥。没打扰你吧?”秦川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望着她俏脸,缓缓把信纸交给了她。

    易婉玉嘻嘻笑道:“这时沐姐姐给你的情书,给我做甚?”竟不接信。

    秦川见她笑靥如花,显得甚是欢畅。心中一动,握住她纤手,把信张在她面前,道:“兰妹有信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能知道她过得很好。我也安心了。”微微一顿,迟疑道:“玉妹,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易婉玉横了他一眼,将身子软洋洋的偎依在他身边,微笑道:“怎么在你心里,我便如此小气啊?”

    秦川哑然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易婉玉哼了一声,撅嘴道:“就算吃醋也该是兰姐吃啊!你的人便在我身边,触手可及,而兰姐她却跟你‘我住长江头,你住长江尾’,险些快要生相思病了。川哥哥,你就别再胡思乱想啦!”

    秦川伸臂拥着她娇躯,叹道:“若是兰妹也在,不知该有多好!”

    二人互相偎依着坐在书桌上,耳鬓厮磨,一时之间均不再作声。过了好一阵,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却是两名婢女提着食盒前来送饭。二人相顾一笑,这才慢慢分开。

    易婉玉向秦川浅浅一笑,道:“知道你瞧信是瞧不饱的,是我安排她二人来送晚饭的,不介意我陪你吧?”

    秦川这时腹中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勉强笑道:“有佳人作伴,求之不得!”

    待那两名婢女摆好酒菜离去,秦川早饿得紧了,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他正吃得畅快,一抬头间,瞥眼见易婉玉拿着那张信纸,秀眉微蹙,一张俏脸上流露出不胜钦佩之色。

    这封信秦川已瞧了半日,自然不会有什么奇异之处,但他见易婉玉如此神情,便一口气将半碗鸡汤喝完,放下汤碗,问道:“怎么啦,发现什么了?”

    易婉玉摇了摇头,忽然嘴角一歪,把信交给了秦川,道:“川哥哥,你再瞧瞧这三句诗!”

    这三句诗第一句出自春秋时的《诗经》,第二句是宋人李之仪的《卜算子》一词,第三句是南朝时的《孔雀东南飞》。三句诗都不难懂,俱是写男女之情,自是毫无疑问。

    秦川自然明白诗中之意,但经易婉玉这么一说,他细细一想,登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我跟玉妹、兰妹订亲之事早已轰传江湖,沐前辈等人自已知晓。兰妹跟他爹在一起,她若想在她爹爹眼皮底下跟我通信,她爹爹那一关自然难过之极。但她若是写几句情话,倩人送交我手中,沐前辈却也不便拒绝。嗯,多半沐超送信之事是沐前辈默许的,而汉中双蜂后来闻讯后,唯恐沐超多嘴泄露他们的行藏,这才动了杀机!”

    易婉玉见他如此神情,笑眯眯的道:“川哥哥,你的这位兰妹妹不只是美丽绝顶,更是聪明绝顶的妙人儿。我猜这张信纸沐长风决计看过,甚至兰姐便是当着她爹的面前所写,直接交由沐长风信任的人送到你手中。”

    秦川点头道:“倘若如此,那这三句诗文看似没什么,其实多半另有玄机!”

    易婉玉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似笑非笑的瞧着秦川,目光中露出一丝又调皮又妩媚的笑意,却不接他话头。

    秦川知她已猜出端倪,心头一热,当下再捧着那三句诗来读,讪讪的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诗多半是说她已知我要娶她的江湖传言,愿意与我相偕以终。‘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其实兰妹的本意应该是前两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说到这里。伸手搔了搔头皮。

    易婉玉见秦川脸有茫然之色,轻笑道:“你的兰妹妹这里所说的长江。自然应是九曲黄河了。这‘江头江尾’什么的,自然是‘河头河尾’了。川哥哥,如果咱们现下所在的洛阳算是江头,那你说兰妹极有可能在何处?”

    秦川一惊,脱口叫道:“难道是郑州?”

    易婉玉摇了摇头,轻笑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唉。我真的很佩服兰姐姐,在她爹爹眼皮底下,居然能有如此急智,想出这个绝妙的传讯之法儿!”

    秦川缓缓坐下。叹道:“原来最后这句话才是紧要所在。她是在告诉我,她现下在洛阳东南方向……”霍地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易婉玉噗哧一笑,连连摇头。道:“川哥哥,你再这么走来走去,走得我头晕眼花,受不了了。”秦川一笑,仍不停步。

    易婉玉忽又伸出白白嫩嫩的纤手。向秦川招了招,道:“这样罢,咱们俩一人在桌上写出一个地名,且瞧瞧能不能猜出个结果来?”

    秦川此时大体已心里有数,但终究不敢确定,听易婉玉这么一说,当即站定身子,喜道:“好啊!”便欲走近。易婉玉摆摆手道:“你先别动,等我写完再过来。不准偷瞧啊!”秦川微微点头,笑嘻嘻的道:“好,我不瞧便是。你快写罢。”

    易婉玉从笔架上取出一枝狼毫笔来,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她写完之后,便将宣纸翻转,仍然放在书案上。

    秦川这才笑眯眯的走近,接过了笔,摊开另一张纸,也是一挥而就。

    易婉玉在旁瞧了,登时格格娇笑个不停,直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来。

    秦川急忙翻开她所写的信纸,一看之下,却也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二人所写的竟是一模一样,赫然便是“少林寺”三个字!

    须知洛阳东南方向便是登封县、少室山之所在,他二人多次往返所经之地。而沐长风父女极有可能去的所在,登封县境内唯有少林寺了。

    秦、易二人笑了一阵,四目交投,既因心有灵犀而惊喜不胜,更为猜出难题之后畅快难言。

    易婉玉伸手轻轻握住秦川手掌,长长吁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感到哪儿有些不对劲,却一直都没想明白。开始我还以为是自个儿过于担心桑姐的安危了,现下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川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日我们正准备前往少林寺拜见灵渡方丈,却因丘副帮主、元兄弟同时传出洛阳有线索之故,所以才急急赶回来,以致平白错过了少林寺之行!”

    易婉玉缓缓的道:“应该是有人不愿意让我们去少林寺,才故意使然!”

    她这话一出口,秦川便是一惊,失声道:“原来如此,否则何以一直音讯全无的汉中双蜂、满天云会突然在洛阳一带现身?那便是调虎离山之计!”

    易婉玉秀眉微蹙,道:“川哥哥,若真如你我所料,只怕少林寺各位高僧可大大不妙了!”

    秦川愈听愈惊,道:“不会吧?少林寺高手如云,灵渡方丈的功夫那日你也见识了,未必便在沐长风之下!”

    易婉玉摇了摇头,叹道:“傻哥哥,有道是‘君子可欺以方’,灵渡方丈是高僧大德,自然是一位谦谦君子,却哪里是奸诈小人的对手!”顿了一顿,啧啧道:“沐长风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深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为安全。他中了唐门的毒,按说理应找一处远离中原的荒山大泽好好疗养,没想到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藏匿在中原武林最核心的少林寺中。妙哉,妙不可言!”

    秦川想起沐青兰所说灵渡方丈昔日曾救过沐长风之事,叹道:“希望沐前辈不要伤害少林诸位高僧,恩将仇报,可是会令天下人耻笑的!”

    当下转身便欲出去。易婉玉急忙拉住他手,问道:“你去哪里?”秦川道:“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丘大伦和赵进、吴长老他们,让丐帮和百戏帮早作应对,设法去驰援少林寺。”

    易婉玉道:“川哥哥,适才只是咱俩的猜测,未必正确。再说,即便猜测无误,少林寺落入天道盟手中只怕成定局,这么多天过去了,沐长风对那些大和尚是杀是剐,只怕也难以改变了。”

    秦川一怔,不禁忧形于色,皱眉道:“难怪近来江湖极少听到少林派的动静,原来……”叹了口气,又道:“只盼沐前辈能手下留情!”易婉玉握紧他手,微笑道:“川哥哥,你放心,我敢向你保证这次少林寺众高僧平安无事。”

    秦川怔怔的望着她脸,问道:“为什么?”

    易婉玉微笑道:“一是因为少林灵渡方丈于沐长风有救命之恩,沐长风再狠毒,也不会公然恩将仇报,做出令天下英雄齿冷的事情;二是沐长风中了唐门暗器,潜伏少林寺之中旨在疗毒养伤,自然不愿节外生枝,惊动武林中人;三是少林派向来与世无争,慈悲为怀,全无害人之心,于沐长风而言并未见得有多大威胁。四是……”突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秦川正听得出神,忽见她一张俏脸微微抬起,侧头瞧着自己,笑容满面,烛光照映之下犹如一朵玫瑰花儿忽然绽放,娇艳动人。他本欲追问下去,但见她丽色无双,吹气如兰,一时竟看得呆了。

    易婉玉笑了笑,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捏,道:“川哥哥,这第四个原因么,还是由你自个儿来说吧?”秦川这才回过神来,一凝思间,点头道:“是了,四是有兰妹在她爹爹身边!沐前辈瞧在自己女儿的面上,料来也不会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