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华鼎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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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萱听闻此言,不免有几分动容,玄同真君这些话显然是肺腑之言,没有把她当外人。尤其是最后一句,像是特意在安慰她,好让她放下顾虑安心修炼,听了之后,心里暖暖的。慕萱忍住鼻头酸意,轻声道:“是,师侄记住了。”

    “师弟的神位供奉在圣门祖祠里,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叩头上香。今日,就且在这里先给你师父磕个头吧。”玄同真君把慕萱带到偏厅,那里有一个香炉,并无牌位。

    慕萱恭恭敬敬走上前去,拈了三炷香,点燃后郑重放入香炉中,然后后退两位屈膝跪下,诚恳地磕了三个头:“不肖弟子慕萱,叩拜恩师!”

    磕完头,慕萱肃然起身。按道理说,拜完师接下来要给师父敬茶,只是一来炎灵真君已殁,无人可敬;二来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居住了,并无热水茶叶之类,一时间也没那个条件。

    玄同真君看着那袅袅飘散的烟缕,似感慨又似欣慰,道:“师弟这一脉,终是没有断绝。萱儿,你师父不在了,弟子茶就免了。我是你半个师父,拜师礼自然不能少了你的。”

    说罢他拿出一枚碧闪闪的珠子,道:“这颗定神珠本就是一件法宝,又经小荼罗寺的莲叶大师佛力加持,有除秽避瘴、驱邪明心之效,你以后就戴在身上以作防护吧。”

    慕萱接过,只觉这珠子触感润凉,刚一到手便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可见此物确实是件好宝贝,玄同真君出手真是大方。她笑道:“多谢师伯赏赐。”

    玄同真君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慕萱直送出门口才转回。程天笑也自去太极殿回复掌门。偌大的院落中,就剩下慕萱一人,迅速恢复了静谧。

    慕萱深吸了口气,望着空旷的庭院。除了轻微软风穿过树枝叶发出的沙沙之响,再没有其他声音了,她独自站在庭院中,低头看了一眼定神珠,颇有形影相吊的孤绝之感。压下心头异样的感受,慕萱决定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处院子的大门上有一块匾额,书着“宁清”二字,笔力苍劲雄浑,颇见傲骨。正厅上则挂着“澄净”二字,与大门那处的匾额呼应,看字体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慕萱叹道:“好字好字!这些字应当都是我师父写的,都道字如其人,看来师父也应是正直澄澈之人,哎,可惜我却不能够见他老人家一面。”

    其实她很想问问玄同真君自己师父的事情,比如师父是个怎样的人、怎么陨落的等等,但看到玄同真君每次提到师父时都黯然伤神的模样,慕萱还是决定不问了,留待自己日后慢慢发掘。

    随后,慕萱又检视了其他房室,除了正厅、偏厅、内室之外,宁清院还有书房、修炼室、炼丹室、灵兽室,大大小小竟有十多间,全部都是干净整洁的宽敞屋子。

    慕萱咋舌,毕竟是元婴修士的洞府,所有配备样样齐全。要是普通练气弟子,哪能享受到这般待遇,元婴修士的徒儿的福利就是好啊。

    全都看了一遍之后,慕萱回到修炼室,进入参商洞天,把小狐狸阿萌和凤头鹰逐风抓出来,扔进了灵兽室。既然以后就着落在圣门了,灵兽们总有见光的一天,还是早些做打算比较好。

    阿萌和逐风都很不情愿。一狐一鹰最早就在参商洞天里修炼,早就熟悉了那里,虽说在参商洞天时,白佑经常恶作剧似的欺负它们,但他毕竟只是玩闹,没有动真格的。再者,圣门所在的天胥山虽然算是昆仑西丘灵气最浓郁的所在,但跟参商洞天比,还是差了不少,它们都有些不习惯。

    慕萱无视这两只抗议的眼神,吩咐它们乖乖待在灵兽室里修炼,自己则去了书房,去看看炎灵真君留下的东西。

    此时,玄同真君的洞府中。

    一道玄色身影立在洞府里,恭声道:“师伯选择慕萱,师侄有些不解。我观她资质虽佳,却也不是万里挑一的,不知……”这个身形,这个声音,正是掌门华鼎真人。

    玄同真君斜着身子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笑骂道:“你小子还不相信我的眼光?虽说单一灵根的好苗子不少,但同时具备阵法造诣的却是少之又少。擂台比试时,她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摆出巧夺天变阵,这就是证明。虽然在我看来,那个阵简陋不堪,也没什么威力,但能摆出来就很不错了。你炎灵师叔喜爱阵法,倾注毕生心血也在所不惜,竟连个徒儿也不曾收,身后寂寥。我代他收下慕萱,只盼她能潜心钻研此道,让你师叔在天之灵多一丝慰藉。”

    掌门道:“师侄明白了。那慕萱师妹的弟子份例就按筑基期弟子如何?”她既是炎灵师叔的徒儿,乃是与结丹修士同辈。可结丹修士皆为长老,享受门派供奉,慕萱若也如此显然不妥。与练气弟子同等份例,又辱没了她,掌门想来想去,只有筑基期最合适。

    玄同真君道:“份例就按筑基弟子来吧,其他的仍比照结丹弟子。另外,着人去宁清院送些女子常用之物,还有一些日常用的物品摆设等。你炎灵师叔向来简朴恬淡,许多用品都省了,如今住了人,自然要添齐。”

    华鼎真人笑着应下,又道:“不知惠清师弟近日如何了,他整日在外游荡,也不常回来看看您老。”

    玄同真君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没病没灾的,他回来作甚?整日对着我,一张老脸有何好看的。怎么,莫非你还不死心?我劝你一句,打谁的主意也别打惠清的,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华鼎真人苦笑道:“师伯说笑了,师侄并不曾有那种想法。只是近日有些苦闷,想和惠清师弟聊聊心里话而已。”

    玄同真君“哼”了一声,笑道:“没有最好,你也知他那个性子,最是不喜拘束,你找谁都比找他靠谱。我就奇怪了,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怎么到了你们手里一个个都跟接了烫手山药似的?老夫是看不透了,这到底是圣门之福还是圣门之祸。”

    华鼎真人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话,面色古怪道:“师侄知错了。圣门上下团结一致,同门友爱谦恭,是福,是福。”

    玄同真君道:“你晓得就好。身为一派掌门,在其位谋其政,即便重担千钧,也万万不可推卸责任。”

    华鼎道:“是。若无他事,师侄先告退了。”

    玄同真君挥挥手,让他退出去,旋即闭上眼不再言语,仿佛入定了一般。

    跨出洞府,华鼎真人揉揉额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仙鹤,默然片刻,突然开口道:“十三年,还有十三年,再等十三年……”

    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袖边卷起,掩盖了绣在袖口的墨绿色水仙图案,而他那无人听到的话语也在风中渐渐飘散,无迹可寻,终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