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老罴营(二)

庚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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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三章 老罴营(二)

    老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国力日渐强大。

    在着重经营传统所关注的东方和南方以外,也开始了对西方和北方的开拓。其中,北地郡的郡治虽然是设在义渠(今甘肃省庆阳境内),但其管辖的范围,以包括了大河以南的平原地区。

    在后世的文献中,无法找到老秦在义渠以北兴修水里的记载。

    但秦人却的的确确在这里兴修了一条水渠,名为北地东渠。又因是秦人所凿,所以也叫秦渠。

    富平,就位于秦渠之畔。

    在大河以东,贺兰山以南。人口并不多,是个不足万人的县城。按道理说,这么一个小地方,绝对称不得县。但犹豫它是老秦最北方的一座城市,有门面之用,故而破例在此置县。

    不过,富平却名不其实。

    富贵平安,与这座小小的县城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里土地肥沃,资源也很丰富。但同时却又受匈奴的困扰,小小的县城时常遭受匈奴人袭掠。

    已进入仲春,风却是越来越大。

    刘阚不得不在脸上蒙一块遮风巾,坐在马上,仔细的观察手中野牛皮鞣制而成的地图,眉头紧蹙。

    “成司马,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李成连忙策马跟上,捻住地图的一角,凑过头来看了两眼,而后用手一指。

    “应该是在这里,中宁河谷。往西去,应该能看见大河,而后绕过河湾北上,就是富平了。

    如果今晚不休息,连夜赶路的话,在明日卯时前,就能看到富平的城墙了。”

    刘阚收起地图,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辎重车辆。此次押送往富平的辎重,共一千石粮草,还有一些军械。那里驻扎有秦军的一支戍卫边军,大约四五百人左右,负责防御匈奴袭掠。

    老罴营的大纛,在风中猎猎。

    士卒们被这恼人的风,折磨的疲惫不堪。

    刘阚沉吟片刻,“蒙疾!”

    “喏!”

    从随行的亲军当中,飞出一骑战马。这马上的人,正是比武失败后,被编入刘阚所部的蒙疾。

    “率一支小队探路,看看前方有没有避风的场所,速速回报。”

    当小兵,就要有当小兵的觉悟。领教过刘阚的手段后,蒙疾如今也老老实实的在刘阚麾下效力。按蒙恬的说法,蒙疾要从轻兵做起。但刘阚却觉得,真做一名轻兵,倒真是可惜了。

    不可否认,蒙疾的骑术在老罴营中,不弱于灌婴,可排的上前三名。

    有如此骑射精湛,同时有能在马上搏杀的人,应该委以重任。于是刘阚跑去找召平要了二十匹战马,分配给了蒙疾。命他组成一支斥候小队,专门负责打探敌情。蒙疾做的很不错。

    如今,老罴营中共有七百人。

    其中车兵两组,骑军有一百七十人,其余全部变成步军。其中轻兵二百人,弓弩手二百人。同时,刘阚又在队伍行进时,设计出一种战斗队形,类似于后世的行军纵队,名为牵线阵。

    这牵线阵,源自于清末太平军作战时的阵法。

    所谓牵线阵,就是有两司马执旗,后随二十五人,一百人则掌卒长旗,五百人则掌将旗,以此类推。刘阚麾下的人并不多,故而换做四面百人长旗,一队连着一队的行进。宽路时分双行,窄路时走单行,鱼贯以进。一俟发生战斗,则首尾蟠曲勾连,顷刻聚集,结成圆阵。

    外有盾牌手和长矛手,内有弓弩手。

    车兵骑军从两次掩护攻击,可以瞬息间投入战斗。

    如果战事不利,则立刻退却,仍守住牵线阵队形,急趋前进,敌军往往追赶不上,即便是追赶上了,也不敢轻易下令攻击。阵型不乱,妄自攻击的话,反而得不偿失,甚至损失惨重。

    在永正原的时候,刘阚就对这阵型和队列极为看重。

    加之麾下大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只需要略一提点,就能领会刘阚的意图。

    一路奔行下来,这牵线阵的阵型已经日趋完善。即便是李成蒙疾这种熟知兵法的人,也不禁为之赞叹。这一回,蒙疾算是真的服气了……这刘阚是真有本事,文武双全,怪不得父亲能看重。早先对刘阚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能在老罴营效力,也是件不错的事。

    蒙疾领斥候前进了十五里,在河湾处发现了一个谷地。

    地势偏高,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能躲避大风,是一块不错的休息场所。

    刘阚当下命令车队加快行进速度,在河湾谷地当中避风休整。这风太大了,顶着风走,要花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与其这样子,不如让大家能休息一下,待风小了些,再出发前进。

    秦军井然有序的进入了谷地,该警戒的警戒,该做饭的做饭。

    刘阚则登上谷地中的高处,向远处眺望。

    从这里看,能看见滚滚东逝去的大河。此时的大河,远没有后世所见到的黄河那般浑浊。

    水质很清,翻滚咆哮。

    过黄河,就是贺兰山……

    贺兰山东南端,有一个在蓝天和河水映衬下,呈现出青铜色的侠骨。在后世,被称之为青铜峡。

    相传是大禹王治水时,劈开了贺兰山,引黄河水北行。

    刘阚站在高地,依稀可以看见青铜峡的影子。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了万分的感慨,久久不语。

    “仓令何故无语?”

    陈道子走过来,站在刘阚的身后询问。

    “道子,这山河壮丽否?”

    刘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旋即沉默的看着那河水,又不再言语。

    陈道子轻声道:“仓令可是担心此次上将军与匈奴的战事?”

    刘阚笑着摇摇头,“上将军定然能取胜,这毫无疑问……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许在你们听来,是可笑而怪诞。”

    “也许并不可笑呢?”陈道子歪着头,看着刘阚说道。

    刘阚一怔,扭头看了看陈道子。

    “我笑六国,皆短视之人。”

    刘阚眯起了眼睛,“今日我等在这里开疆扩土,可他日……这片土地,只怕会养出一头恶狼。”

    “恶狼?”

    刘阚的话,有点天马行空的味道。

    即便聪慧如陈道子,一时间也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呵呵,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刘阚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说明什么,静静的走下山丘,牵着马,漫步在谷地的边缘。

    风很大,拂动蒿草摇曳。

    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在这狂风中扭曲了似地。更使得刘阚的背影,看上去显得格外寂寥。

    “道子哥哥,阚哥这是怎么了?”

    吕释之拿着一块大饼,来到了陈道子的身边。

    陈道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轻声道:“也许在仓令的心中,埋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秘密?”

    吕释之狠狠的咬了一口大饼,“有时候我也觉得阚哥很怪……唔,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从那一次出事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古怪。有时候,我觉得阚哥其实心里在害怕。”

    陈道子一怔,“出事?出什么事?”

    “唔,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呢……”

    对于刘阚的过去,陈道子并不是很清楚。他来到刘阚身边的时候,刘阚已经发家。而当时,陈道子是作为帮手抵达沛县,所以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刘阚的过去。到楼仓之后,刘阚的身份和地位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知道他过去的人,也就越发的稀少,也不会有人随便谈及。

    陈道子搂着吕释之的肩膀,“小猪,说说看?”

    在河湾谷地休息了两个时辰。

    过了正午,风渐渐的小了,刘阚下令启程。

    车轱辘吱纽吱纽的响着,而经过了休息之后的士卒们,一个个精神饱满,行进的速度很快。

    入夜之后,刘阚命蒙疾前面探路。

    同时让灌婴率骑军散开,警戒周遭。任敖率领两组车兵,为后军压阵。

    樊哙和屠屠各领两支百人队,成两行行进,护卫中军的粮草。这时候,风已经完全停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垂悬于苍穹,乳白色的光,让人感到心情格外的宁静。

    这一路上,大家的速度很快,比日间风沙漫漫时的行进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

    李成说:“按照这个速度,估计丑时以前,我们就可以抵达富平了。”

    “甚好!”

    刘阚扯掉了遮风巾,长出一口气,“下令三军再加快速度,到了富平之后,大家再好好休整。”

    邵平立刻领命而去,老罴营的行军速度,再一次提升。

    夜光光,照四方。

    一支人马披星戴月,沿着大河行进,差不多在子时,已能看见富平县城。

    “军侯,快看!”

    吕释之策马来到刘阚跟前,手指正前方惊声叫喊道:“富平那边,好像有火光……”

    刘阚抬头凝神一看,也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正前方,隐隐有火光冲天。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撕杀声,哭喊声传来,让刘阚顿生警觉。

    这时候,蒙疾率斥候飞驰而来,在刘阚马前停下。

    “军侯,富平遭袭,匈奴人正在攻击富平!”

    哈,来得可真是巧啊。

    刘阚凝眉,抬手摘下赤旗和铜盾:“屠屠原地结阵,守护辎重。任敖领车兵外围警戒……樊哙随我出击,蒙疾灌婴,随我杀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