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排队枪毙(中)

老白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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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斗他们真的来了,唱着歌来送死?”

    伊家岭上,飘扬着一杆杆带有弯月的织金龙纛,其色从正白到正黄不等,还有一杆高大的太极旗帜,正是汉八旗各固山额真,还有朝鲜右议政金自点的大旗。

    顺着蜿蜒的山岭丘陵,一门门沉重的四轮磨盘火炮,就架在各岭之上,这些火炮的前方周边,都叠满了麻袋土筐,一个个身穿棉甲的乌真哈超炮手正严阵以待。

    不过比起以往,这些炮手少了一些,内中的葡萄牙人也少了几个。

    远处传来鼓乐之声,此时天高云清,视野良好,孔有德举起自己的千里镜,就见一片人海,往这边缓缓移来。

    镜中,最醒目的是一面巨大血红的帅车大旗,上面有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图案,还有浪涛日月纹饰,高大的旗帜迎着寒风不断翻滚。

    该旗前方,一面面同样鲜红的日月浪涛旗,旗帜下边,是一层一层的精悍甲兵,他们列着整齐的队伍行进,有着一股独特的气势,那就是靖边军。

    从山岭这个角度看,这只军队的左翼,还有另一只队伍,红色的棉甲,青色的齐腰甲,顺着起伏的地面,有如波浪似的涌动,那是宣府镇新军。

    靖边军在激昂乐声中逼来,他们越过田野,越过沟堑,越过丘陵,不断前行。

    看着这只军队,石廷柱眼中露出切齿的痛恨,他狞笑道:“王斗自信过头了,他们没有土车战车掩护,就这样光溜溜过来?他以为,他的士卒都是铁打的?等炮子打到他们头上,看他们还能不能装模作样!”

    他对乌真哈超炮营指挥官爱德华多叫道:“矮德甲喇,待王斗军进入射程,狠狠轰打他们!”

    仍着葡萄牙军服的爱德华多微微施礼,孔有德冷冷地看了石廷柱一眼,不悦道:“石廷柱,我的炮营,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他期盼地看向爱德华多:“矮德甲喇,等会炮轰,我炮营能否重创靖边军步阵?”

    爱德华多神情凝重,他放下千里镜,郑重说道:“阁下,虽然依眼前的地势,很多跳弹难以施展攻击,有些炮弹,也难以准确击中他们,明军更以横阵排列,队列间排得疏松……不过步兵前来,行军缓慢,目标巨大,很多炮弹,还是可以轰打到他们,给他们队列造成严重的伤害……血肉之躯,难以抵挡火炮,我想,等炮击过后,他们的士气将很低落……”

    上个月的炮战,虽然乌真哈超炮营受了打击,混乱中一些炮手伤亡,但清点下来,大部炮手仍在,军中矩度、铳规等器械更在,那些炮手都是受过精良训练,所以乌真哈超炮营,战斗力仍然不小。

    而且因为上次炮战,一些葡萄牙人死伤,爱德华多对靖边军充满仇恨。他己经横下一条心,专注为鞑靼人卖命,连他们那根丑恶的金钱鼠尾,也看得顺眼多了。

    不过愤怒归愤怒,爱德华多心中对靖边军的重视,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此时分析尽量不偏不倚。

    听了爱德华多的解说,孔有德心下稍安,乌真哈超炮营建立后,清国各方,都给于巨大的祈望,只是命运多舛,如果这次再没有良好表现……

    孔有德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看了数里外皇太极的黄龙大伞一眼,此时汉军阵地上,还有一些噶布什贤兵押阵,如有畏战惧战之举,便是自己人等是固山额真,王候之爵,那些满洲人也会不留情地砍了。

    爱德华多的话,同样让石廷柱、马光远、尚可喜、刘之源等人松了口气,看看己方重炮,再看看远处逼来的靖边军大阵,他们脸上,都露出凶残的神情。

    爱德华多信心很大,然内心深处,总隐隐有些不安,明面上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这是往日与靖边军炮战,造成了自己的心理阴影,想要摆脱这种阴影,唯有在炮战中胜出。

    千里镜中,他看到靖边军一些火炮行在大军前方,因为地形缘故,这些火炮走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还要不断选择可以通行的地面道路。

    他们还有一些马步军,行军速度,比那些纯步兵略快些,不过为了保持队形,还有地形缘故,快的速度也有限。

    看着那些拉来的火炮,爱德华多恨恨咬牙,只可惜,这么远的距离,想要轰到那些不断〖运〗动的微小目标,实在是太难太难。

    “靖边军快进入三里了!”

    期盼又忐忑的心理中,终于,爱德华多的千里镜中,看到靖边军骑步兵经过一些撒上石灰的乱石土堆,这是清国炮兵的专门标记,炮战中不需要核算,就可以击中大致的〖运〗动目标。

    而且前方那片地形,爱德华多都有派遣炮手专门核对过,明军大阵行军时,哪些地方是可能大部经过的,就可趁机炮击。

    要保持队列严整,地形是很大的关键,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地形,总比平坦地面,难以保持军阵严整。

    散乱的队形,行到相对严整的敌人阵地前,就是一面倒的被屠杀。

    不过靖边军行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们横阵而来,并不理会丘陵,树木,田地,干枯的河水,鼓乐声中,他们队列看起来松散,然隐隐又不失严密,或许短时间内,他们就可聚成整齐森严的大阵。

    便是左翼的宣府镇新军,虽然不如靖边军,然行军时也颇为齐整。

    “古怪的军队!”

    爱德华多仇恨的同时,对那只军队又不得不佩服,只是如此一来,许多标记要失效了!

    他猛地看向身前的火炮,这些重炮,为了保持火力,它们将分为三波,轮流不断炮击,大部分火炮,重点炮击靖边军的步阵。

    此时这些火炮都装填好弹药,大群的乌真哈超炮手,手持矩度、铳规器械,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核算调整,因靖边军不按他们的愿望行进,很多火炮,还要再次转移炮口。

    终于,看靖边军密密进入三里,爱德华多深吸一口气,抢过一个炮兵手中的火绳杆,用生硬的汉语大喝:“目标距离,九百八十步,第一轮火炮,炮击!”

    他点燃面前火炮的引线,立时嘶嘶的火huā冒起。

    “开炮!”

    天鹅声中,大群的汉军炮手咆哮,连石廷柱等人,都是一样疯狂叫囔。

    霹雳般的炮声大作,呼啸声响起,山岭上大股白烟腾起,清国数十门神威大将军重炮,依次向前方喷出猛烈的火焰,伊家岭之战,这个史书上大书特书的战役,就此打响。

    靖边军大阵仍大步行进,他们能否抵挡火炮,双方都在拭目以待。

    ……

    野草没过脚踝,高高低低的田地上,尽是杂草残麦,这一带原本基本都是农田,只是地势原因,田地不能大片聚集,显得碎裂松散,而且田垄众多。

    松锦围城开始,明军或是鞑子,将各堡外的麦子都抢收了,然还是有一些残余下来,经年来,这些残麦与野草长在一起,己经非常的茂盛,分不清谁是野草,谁才是麦苗。

    虽说战事起后这些田地都荒废了,不过毕竟是田地,年年都有浇灌收获,加上野草众多,踏上前去,仍然松松软软的,只是深秋到来,杂草枯黄,给人以一种萧瑟的感觉。

    韩铠徽握着自己的长枪,他刚跳过一道数尺宽的沟壑,那沟壑内的水流差不多干涸了,只余内中一些烂泥浑水。

    越过沟壑后,他注意与战友保持队列齐整,他们以疏阵而行,每队之间相距一丈八尺,便是每兵之间,相隔同样数尺。

    望眼看去,周边尽是连绵不绝的号鼓旌旗,与韩铠徽一样,穿着青灰色的冬衣,戴着帽儿盔的士兵们,向两边长长的蔓延过去,他们行进时,不时露出冬衣内鲜红的长身罩甲,为他们平添了一股锐气。

    冬日到了,他们头盔的内帽,也换上了更为柔软保暖的棉毛头巾,大明士卒在头盔内都要裹上头巾,明中期后,一般统一为湖蓝色的头巾,上有巾环,可将额头一圈扎住,就如普遍士民的网巾一样。

    长长的队列,顺着地势,向前方起伏涌动,韩铠徽向左面看去,甲长赵荣晟,正策在马上,更左面,又有队官孙学圣,然后是别队别总的军士。

    本总前方第一层火铳兵之左,是乙总的把总旗,一个精悍的旗手,持着一面丈一浪涛大旗,引领总内将士行进,一个粗壮的鼓手,走在他身旁,用力打着步鼓。

    把总黄蔚,领着总部的中军、镇抚、抚慰等官,还有一些护卫等人,也是昂然策马大旗之后,千总旗帜,则在四总队列的左翼。

    靖边军一部战兵八百,火铳兵与长枪兵各一,此时他们列成的队列,便是火铳兵与长枪兵各四排,长枪兵随在己部火铳兵之后。其中,前三层作战,第四层的火铳兵与长枪兵,分别作为预备队,与伤亡人数的补充。

    后营与右营的将士,一左一右,总共排为八层,形成左右极长,纵深极短的阵列,加上右翼的宣府镇新军同样如此安排,又在行军之中,军阵直往两边蔓延达数里之长,两方似乎看不到边沿。

    不过考虑到新军的战斗力,王斗让他们专门留了一营作为预备队。

    大军往前行进,因为地势原因,一排排的队列不免有些弯曲,或是某些士卒没有对齐,这也是避免不了,只需大军停止下来,一刻钟之内,他们就可以整顿齐整。

    韩铠徽看向左右两边,那边有着余部骑马的甲等军战士,后营与右营各有二部的甲等军,他们皆在各营的前部与左部,此时也是以火铳兵、长枪兵为队,每部分八层行进,各部间离了有十几步。

    比起步兵,他们散得更开,速度略快,不过要保持军阵严整,也不能超过太多。大战前曾有官将建议,以甲等军先行,只是这种地势下骑马比步兵快不了多少,众将商议后放弃了。

    透过前方人头,韩铠徽还看到一些火炮,行在军阵前方一、二百步。

    这种地形,那些沉重的火炮颇为难行,炮营的炮手不断寻找可供经过之处,遇到难过之地,炮手们则用力鞭打马匹,或是下马人力拖拉,所以他们行军没有任何队列可言。

    他们周边,有各总部的散兵出列保护,还有一些夜不收,与辎营的投弹兵护卫左右。

    一路过去,地面高高低低,不过前方隐隐的,二鞑子与高丽狗的军阵旗号隐隐在望,他们摆了一个比靖边军与宣镇新军,加起来还要庞大的军阵。

    韩铠徽并不在意,只要逼上前去,就可以将他们杀得溃败,唯一有威胁的,只是他们的火炮。

    鼓乐声中,韩铠徽与甲中兄弟翻过一条田埂,又通过一众树木,前方有一座草屋,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韩铠徽绕道而行,武定国则直接从断壁中爬了过去。

    一甲人前前后后经过这方地带,甲长赵荣晟喝令保持队列。

    眼前一亮,又是大片田地,同样的杂草密布,一些田埂深藏其中。

    “向前,保持军阵!”

    鼓乐中,军官们的咆哮不时传来,望眼周边,前后八层的马步靖边军战士,又慢慢恢复严整。

    放眼大明,只有他们可以如此,右翼的宣镇新军,行到现在,前前后后,早不成队列。当然,这是相对靖边军而言,以外军看来,他们队列还颇为严整。

    忽然韩铠徽眼神一凝,身旁与前方,不时出现一些大坑,旁边有高高的土堆石堆,上面都撒上了石灰。

    “注意,进入二鞑子的火炮射程,前后列错开!”

    部中军官们的喝令声传来,韩铠徽看了看前几列的战士,下意识往右面闪开一些,而不是前后列对在一起。

    忽然间,二鞑子那边凌厉的天鹅声响起,接着炮声轰隆,山岭那处白烟弥漫,呼啸声大作,众多实心铁球迎面而来。

    “二鞑子开炮了!”

    虽然作战意志坚定,韩铠徽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看向炮弹打来的方向。

    一阵让人心寒的呼啸声传到近前,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十余斤重的铁弹,重重轰打在右前方数十步远的地面上,掀起大团的黑泥与乱草,炮子却没有跳跃起来。

    韩铠徽松了口气,这种地形,对己方还是有利的,再听身旁,兄弟们隐隐的舒气声一样传来。

    火炮呼啸,越来越多二鞑子炮弹射来,好在他们准头不足,不是靠前,就是靠后,而且地势原因,一些炮弹打到田地上,也大多难以跳跃,或是滚动距离不长。

    一发炮弹还狠狠砸在韩铠徽身前数步距离,大地似乎颤动几下,飞扬的泥土碎草,溅到韩铠徽衣甲之上,一个深深的洞坑,出现在韩铠徽眼前。

    经过时,韩铠徽特意看了坑洞几眼,暗暗心惊,这发炮弹若打到身上,那真是尸骨无存了。

    他定了定神,红夷炮给人的压力不小,不过他坚信,自己可以扛到二鞑子的阵前。

    只是一路行去,二鞑子很多火炮虽然打空,但也有一些炮弹,给靖边军造成了伤亡。

    眼前田地虽然大多松软,不过也有一些地方干裂坚硬,地势相对伏起高些的所在,更是如此。

    当韩铠徽随军行到一处龟裂地带时,一发呼啸的炮弹斜斜奔来,轰的一声,沉重的实心弹丸砸在厚实的地面上,激起大股烟尘,然后高高跃起,急速旋转着,往数步外行来的乙总队列扑去,一直弹奔了十几丈之远。

    血肉之躯,无法阻挡炮弹的肆虐,这颗十斤重的实心铁球,摧枯拉朽般的撞入人群,毫不费劲趟开一条血肉胡同。

    由于是斜侧面,这颗实心炮弹,给乙总前后八列队伍中,多个火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严重的伤害。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在眼前腾起,右前方几列外,一名鸟铳兵战士的半边身子都被打没了,韩铠徽只觉一团烟尘闪过,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不远,甲内一名长枪兵战士,己是抱着自己大腿滚倒在地。

    他的大腿被齐根切断了,露出内中惨白的骨头,喷泉似的鲜血,从伤口断腿处涌出。

    残肢碎肉飞洒,与这名战士一样,炮弹奔腾过后,多员士兵扑倒在地。

    他们虽然极力忍耐,但巨大的痛苦,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惨叫出声。

    韩铠徽咬了咬下唇,心中悲痛,那位受伤的兄弟,不久前才刚刚补充进甲内,他曾经对前途充满憧憬,信誓旦旦要立下军功,让自己家人引以为荣,只是大功刚起,他就必须伤残退役,所有的军功荣耀,都与他无关了。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去,甲长赵荣晟大吼道:“不要停,继续前进!”

    这时部中鼓乐更为激昂,军官们此起彼伏喝令声:“向前,大步向前!”

    韩铠徽抛弃一切想法,随众兄弟咆哮喝应:“向前,向前!”

    火炮呼啸中,靖边军继续行进,伴随鼓乐之声,连绵的军阵不断前行。

    ……

    山岭的汉八旗火炮,大部分对向靖边军,炮击之后,孔有德等人,急迫观看战果。

    却见大部分的炮弹都打空,不是离靖边军队列前了些,就是后了些,毕竟几里远的地方,炮手看到的只是微小的人影,想要打中,实在困难。

    就算一些地方有标记,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炮口随便抬高一点,降低一点,就是几十上百米的误差,特别目标在〖运〗动着的时候,更是如此。

    靖边军以疏阵行进,也降低了清军火炮的命中率,他们的排列不过前四层,后四层,远远观之,实在稀薄。

    地形的原因,更降低了火炮的命中率与杀伤力,一些队列正巧行在丘陵小坡之后不用说,这一带基本都是田地,很多地方松软。

    孔有德就看到一颗炮子射在一列靖边军的前方不远,除溅了他们一身泥土外,没有造成任何杀伤,有些炮子打进了靖边军队列,却从他们空隙中钻过了。

    还有炮弹打到一些疏林内,那边正有靖边军行进,炮弹射入,也不知成果如何。

    虽说如此,还是有一些炮弹取得战果,孔有德就惊喜地看到,一颗实心铁球跃起的时候,正巧斜斜撞向一列行进的靖边军步兵,血雾中残肢碎肉,还有兵甲的碎片飞扬。

    这颗炮弹,给该处前后八层的靖边军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了严重伤害。

    还有一颗炮弹急速旋转,从侧面扎向一波行进的靖边军骑步兵……

    “好,就这样,用力打!”

    孔有德大声叫好,石廷柱等人哈哈大笑,汉八旗阵地中,也是响起大片的欢呼声音。

    虽然第一波炮击,炮营战果不大,打出十发炮弹,中的都没有几发,不过总算取成一些成果,随着靖边军逼近,可以打得更准,战果更大。

    他们受够了靖边军火炮的苦,此时可以炮轰他们,他们却挨打不能还手,想想就痛快!

    爱德华多若有所思放下千里镜,传下命令:“所有火炮,尽量侧面轰击!”

    “开炮!”

    “开炮!”

    “开炮!”

    咆哮声中,清营火炮一轮一轮的发射,伊家岭各处,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先前炮轰的清营炮手们,则拼命将大炮推回原位,使用度板再次紧张核算距离,更有炮手拼命清膛,填上弹药。

    因为分为三轮发射,他们的炮管,有更多时间散热,依着标记,那些炮手也可以更加从容较对。

    炮声轰隆,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狠狠砸向前方大地,孔有德看到靖边军步阵,还有宣镇新军中血雾不时爆起,甚至看到靖边军一杆千总旗都倒了,虽然很快又继续竖起。

    他脸上露出狞笑:“以步阵逼来?这下舒服了吧!”

    他身后的部将李九成、曹绍中、刘承祖等人,也是神情扭曲,个个欢呼叫好。

    ……

    轰!

    一颗炮弹咆哮而过,伴随着战马的嘶鸣,还有让人心寒的骨骼碎裂恐怖声音。

    赵荣晟呆了一呆,他猛地向左看去,护卫李淞右肩断臂处血流如注,他的右臂己经被打飞了,剧烈的痛苦,让他脸上青筋暴起,他捂着自己伤口,极力想从地上爬起。

    再看过去,队官孙学圣,被炮弹打得只剩半个身子,他骑坐的马匹,马头也己经不见了,赵荣晟头顶一阵阵发麻,心头又涌起难以形容的悲痛,他猛地勒住马匹,就想下马。

    却见孙学圣口中发出嘶哑的荷荷之声,却是坚决冲他摇头。

    赵荣晟牙齿几乎咬碎,他猛地咆哮喝道:“全队注意,现丁队由我接任队官之职,牟大昌为一甲甲长,韩铠徽为伍长!”

    他吼道:“继续前进!”

    “前进!”

    韩铠徽一把抺去涌出眼眶的热泪,与队中兄弟大吼喝应。

    “前进!”

    “前进!”

    “开炮!”

    “开炮……”

    伊家岭上炮击不停,一波一波炮弹呼啸过来。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阵后,众多的靖边军医士冒着炮弹,指挥那些随军民夫们,拼命将伤员抬去后方,又收拢那些阵亡战士的遗体。

    战场惨烈的情形,看得那些民夫个个胆战心寒,前方不时有伤员抬下,个个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不就是被打得四分五裂,真是太吓人了。

    二鞑子不时射来的炮弹,也让他们心惊肉跳,若自己也挨上这一炮,想想那……

    左侧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吓了随军民夫中的赖道光与阴怀璧一大跳,却是一发炮弹射在那处的田垄上,激起大片的泥土,那炮弹轰塌田垄后,还往前蹦跳了好几步。

    “太渗人了,二鞑子的火炮好渗人。”

    骨瘦如柴的阴怀璧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是太渗人了,那炮子再过来一些……”

    矮矮墩墩的赖道光喝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是给我们这些夫役丢人,看你贼眉鼠眼的,就是做夫役也不够格,还想加入靖边军?只有俺才是最合适的……”

    虽说如此,赖道光双腿却忍不住哆嗦,显然也后怕非常。

    “炮子谁不怕?除了那些靖边军爷们……老赖,你说他们怎么不怕,还是不是人啊?”

    阴怀璧极力为自己辩解。

    赖道光摇头叹息,他与阴怀璧己经抬了好些伤员下去了,那些中了炮子的靖边军战士,个个伤势颇重,然而却个个极力忍耐,尽力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二人亲眼看到一个小腿被炮弹打断的年轻战士,他痛得双手在地上用力抠着,指甲都抠翻了,还是仍然不肯啃声。

    再看前方的靖边军们,依然冒着火炮前进,除了感慨他们真豪杰,真好汉,真没有别的说词。

    这时医官招呼,二人赶紧抬着抬架奔上前去,却见前方有几个医士围着一人,其中一个医士紧咬着牙,手中紧握着一把解首刀。

    赖道光与阴怀璧看了过去,被围的人,是一个靖边军队官打扮的中年军官,从腰部以下,他的整个身子己经被炮弹打断了,各样内脏,还有肠子的碎块,流满一地。

    此时那军官己经不能说话,他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握刀医士,嘴巴吃力的一张一合,看他口型,分明是:“杀了我!”

    那医士神情悲痛不忍,他手中解首刀高高举起,却是迟迟刺不下去。

    眼前情形,剧烈冲击赖道光与阴怀璧心灵,阴怀璧忍不住号啕大哭:“都……都被打成两截了……”

    周边围过来的民夫也是放声大哭,那医士一声嚎叫,手中的解首刀猛地刺了下去。

    再看那军官,己是安详死去,脸上一副解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