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祝英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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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后。

    南城天气晴。

    今天是公元月28日,离圣诞节还有三天,离方遥二十八岁生日还有十四天。

    很快的,她即将步入剩女这一声势浩大的大军中。

    妈妈在电话里说,“方遥你听好了,今年如果我还见不到你的男朋友,我也不指望你能让我抱上孙子了。”

    对着电脑看着今晚“直播新闻”栏目的成片,然后无奈地说,“妈,不是我不想,你看这人就不出现,我能怎么…”

    “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如果你再不结婚,干脆我跟你爸再生个吧。”

    “嗯…嗯?”,方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挂了电话,她还在电话那头哇哇着:“妈,冷静啊!啊喂?”

    就在四天前,她结束了一段特不着调的恋爱,说是恋爱,其实就是朋友间互相介绍认识的,两人起初都是为了结婚才交往的,目的明确,不拖泥带水。

    前男友叫何大勇,身高一米七五,长相中等,在房产交易中心做监管员,在相亲市场里,这是一个还不错的产品。

    方遥应该庆幸,她差点居然就和这货结婚了。

    何大勇的家庭十分简单,简单到爆:父亲,棋牌室老板;母亲,棋牌室老板娘。

    认识第二天,何大勇就想带方遥回家见父母,方遥呆了,“没这么急吧?”

    何大勇不以为然,“当然急了,方遥,你今年多大?”

    方遥弱弱开口,“二十七啊。”

    何大勇一下子激动,不夸张的说,暴跳如雷,就跟方遥今年七十八一样。

    何大勇捶胸顿足,“你都二十七了,你不打算结婚?”

    方遥莫名其妙,“就算我想结婚,也不能这么快吧,我们还不熟悉,你还不了解我呢?”

    何大勇挥了挥手,“不用,以后结婚了,我们慢慢了解。”,然后他就在城墙边上,迎着夕阳,洋洋洒洒,气宇轩昂,就跟美国总统就职演讲似的,为方遥展现了一幅他们婚后美好温馨的小生活。

    “我听说你家就你一个是吧,你爸应该给你准备房子了吧,我觉得为了咱们家的和谐和长治久安,我希望你可以把房产证上写我名,最好结婚前就把过户给办了,我就在新街口后面那房产交易中心工作,我走走后门,七个工作日就能办好,然后呢,你的这个工作啊,我觉得不是太好,电视台,听着挺响亮,但不就是做新闻的嘛,我在网上看新闻行业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字儿,要不你把工作辞了,回来伺候我妈吧,我妈要啊腿啊的,都不好,棋牌室人多又杂的,我爸又不是管事的人……”

    方遥目瞪口呆,她恍然大悟,嫁不出去不重要,做一辈子独身女人也不打紧,要是嫁了这种好吃懒做,还到处评价你生活,你事业的直男癌加凤凰男,才真的是倒了大霉。

    方遥忍不住笑,打断他,“那,这些我都做了,房子我出,你妈我伺候,那你干嘛呢?”

    何大勇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作为男人不得忙事业啊?每天办手续我都焦头烂额的,你都不知道现在有一套房子有多吃香,就算你不住,租出去,一个月狠赚多少啊?”

    “……”,方遥是真的无语了,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约会。

    何大勇主动提出要请方遥吃晚饭,方遥原来想婉言拒绝,但是何大勇拍拍胸脯,义正严辞道,“方小姐,给我这个面子吧,我一个男人请小姐吃个饭,你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我吧?”

    方遥脸上虽然笑,心里真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把眼前此人拖到草丛里暴打一顿。

    对,何大勇真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第一次请方遥吃饭,当然不能是太差的地儿,他带了方遥去了南湖的夜市里吃路边的大排档。

    绝不是方遥嫌贫爱富啊,她穿着齐膝的呢子大衣坐在塑料板凳上的时候,浑身不是滋味儿,隔壁几个大哥抽烟,烟熏的她眼睛疼,她只想着一会儿随便点个面条,吃完赶紧跑。

    菜单上来了,前几行分别是:

    蒜香龙虾:58元/斤

    香辣龙虾:58元/斤

    十三香龙虾:68元/斤

    清水龙虾:58元/斤

    冰镇花雕龙虾:138元/斤

    ……

    方遥注意到何大勇的眉心皱成一团,然后谈过身,悄声对方遥说,“你看到没?”

    方遥不理解,何大勇继续说,“你看你们做新闻的,没看见这条街上都是黑心贩子啊,你们不来打倒他们,天天去拍那些孤寡老人也什么用?老人好拍,他们难搞是吧?”

    方遥对他的忍耐已经够意思了,现在他干脆直接把新闻工作者一并嘲讽了,那方遥就要跟他好好讲道理了,“他们都是有卫生许可证的,合法经营者,我们为什么要拍他们?”

    “你看这个价格合理吗?“,他直拍着手中的菜单,老板坐在旁白呢一张椅子上,边吐瓜子,边斜眼鄙视他。

    “怎么不合理了呢?又不是一只龙虾七八十?”,方遥说完其实有点后悔,她应该随便应付他就成,不应该和他较真。

    何大勇一下子就急了,脸涨的通红的,猛得一拍桌子,发出剧烈的响声,“说什么呢你!啊?”

    “鬼知道那些小龙虾是从哪里捞上来的,搞不好是从臭水沟里弄上来的!我们老百姓也不知道,钱花出去了,还弄得一身病!”

    方遥实在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小声点!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的来源不正当,你说话讲点证据好吧。”

    “哟哟哟,你以为你在做新闻调查啊,还证据,我告诉你,我带你来这儿,就是告诉你,别以为贵的就是好的!”,何大勇敲了敲桌子,就像以前班主任教育问题学生一样。

    然后他扬头,对老板吼一声,“老板,两碗阳春面!”

    方遥没有半点胃口,她快被眼前的这个小男人恶心死了。

    第一碗面刚上来的时候,老板放在了方遥的面前,然后何大勇接过老板带来的筷子,念叨着:“来来来,放我这儿。”

    “你就不能让你女朋友先吃啊?”,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

    何大勇小心眼地白了老板一眼,“你管的多呢!”,老板气的脸发白,扭头就走。

    何大勇边吃边骂道,“现在闲人真多,自己管不好,就喜欢管别人家的事,少有呢!”

    方遥实在坐不下去了,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对何大勇说,“不好意思,我想起台里还有事,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何大勇把筷子往桌子上猛的一拍,汤汁溅在隔壁桌一个女孩的衣服上,“回来!”

    “我让你走了吗?识不识相啊你!”

    “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长得姿色一般,年龄又在这里摆着,你以为你给我摆个脸子,我就吃你这套啦?呸,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方遥听了一点都不生气,只顾自己往前走,一心一意专心走的问题就是,容易出事。

    她踩着高跟鞋走在柏油马路上,差点没撞到前面的人,那人转过身子。

    灰色的羊绒高领毛衣,黑色的机车外套,站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右手拿着一颗烟。

    方遥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他,或者说,她从没想过,他们还能遇见,久违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男人手中的烟蒂啪嗒折断,断在了地上。

    一个娇嫩的声音切断了他们俩的对望,“易轲?”

    方遥下意识地往侧面看,是徐嘉依。方遥脑子懵了,徐嘉依,她高中的校花,除了这个头衔,徐嘉依还是抢了她好朋友周念的男人。

    徐嘉依怎么会和程易轲在一起?叫他易轲,可见关系亲密跃然纸上。

    虽然是深秋了,徐嘉依仍然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衬得她原本就漂亮的五官越发精致。徐嘉依走过来什么也没干,只轻轻地把手搭在了程易轲的臂弯里,微笑着看着落荒而逃的方遥。

    程易轲还没从方遥的脸孔里回过神来,来不及回答徐嘉依,“是你?”

    他目光深沉,像是要把方遥看透,方遥不回答,她看了眼这个男人,这个她从少女时代就默默喜欢的人。

    程易轲一贯优秀,他比方遥大两岁,他高一时,方遥初二;

    他大一时,方遥高二。

    那时渺小普通的方遥,为了能够站在他身边,拼命学习,弃文从理,考上和他一样的大学,一样的新闻系。

    他们的结局,荒诞又可笑,在程易轲的声声质问中:“方遥,你是不是喜欢我?”

    方遥说:“不,不喜欢。”

    “你冷吗?你在发抖?”

    “不,不…没有。”

    程易轲吻了她的唇角,覆盖上去,在她面前低声说,“明明很冷。”

    是啊,他仿佛在说,明明就是喜欢我。

    第二天,程易轲就走了,远渡重洋,去了举世闻名的,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学院。

    普利策新闻奖是以他们学院的创始人的名字命名。

    而此时,七年,他的面孔没有半分变化,棱角更加分明,短而窄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眉骨也比一般人高,他是有美貌的,不然当年的方遥小姑娘也不会那么快上钩。

    程易轲没说话,只是把烟头扔在地上,再用脚灭了火星。

    倒是徐嘉依先开口,“你?好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

    方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见她那涂着土橘色指甲油的手紧紧地挽着程易轲。

    这时候,程易轲微微从她的胳膊中挣脱开,望着街对面的街景,不言一语。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方遥这话是对徐嘉依说的,她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纠缠,也不想和她来个旧友重逢。

    再者说,方遥觉得徐嘉依是认得自己的,她相信。

    徐嘉依此时的失忆手段,不过是在程易轲面前不失面子,如果方遥真的纠缠她,大骂她是小三,她可以撩着棕红色的卷发,然后无奈地笑,“小姐,我们认识吗?”

    所以,方遥不喜欢做别人的陪练。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徐嘉依倒没什么反应,程易轲倒是笑了,他冷冷一笑,然后把脸转过来对着方遥,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估计他对超市收银员都比现在热情,“认错人?”

    他朝着方遥走来,步步紧逼,方遥的脸上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居然也是那么的冷,拍在她的脸颊上。

    程易轲低声在她耳畔说,“你个骗子。”

    是啊,自己在他眼中一直就是个骗子,大恶人,十恶不做的那种。

    晚上回到家,方遥一边对着镜子卸妆,一边想,原来自己苦心孤诣的暗恋,被戳穿之后,在当事人严重,压根不会被感动,他只会恨你对他的觊觎,对他的欺骗。

    对他没有一句实话。

    想到这儿,方遥哭了,眼泪水带着睫毛膏刷刷落了下来。

    睡觉前,她给何大勇发了个短信,“对不起,何先生,回去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回普通朋友的关系比较好,我不该为了结婚而谈恋爱,这样对你也不公平,谢谢。”

    然后方遥的习惯,关机,塞枕头下面,呼呼大睡。

    梦里面,程易轲靠近她,急促的呼吸过后,她的唇上多了一个柔软火热的东西,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得逞般潇洒离去。

    一去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