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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宾客喧闹至半夜才渐渐散去，他们临行之时，大多数都步履维艰，醉意浓浓了，可却不忘嘱咐君卿珍惜春宵一刻。有些意兴阑珊的人甚至打趣地询问君卿今晚在哪位侧妃那里留宿。
君卿听到这些戏言附和着爽朗一笑，却并不予回答，亲自将他们逐一送到府外。一阵宾主道别的客套之后，王府又恢复了宁静。陪宾客喝酒的几位将军都已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扶下去歇息了。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只剩下人们收拾杯盏的声音。
“王爷，今晚......”钱伯上前扶住了驻足殿中揉着额头的君卿，瞧了瞧他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
君卿深呼一口气，抬了抬手打断了钱伯的话，冷眼看着满殿的朱红布缦，淡淡地丢下一句“全部拆了”，随后便缓缓移步独自漫步在夜色中，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钱伯摇头叹息声。
君卿凝神望着眼前的雪梅阁，屋内亮着微弱的烛光，纤细羸弱的倩影倒映在窗台上，只见那抹倩影垂首低眉轻轻地抚弄手中的玉笛。
君卿见此番情形，神色柔和，微微一笑，从腰间取出玉箫，缓缓放在唇边，随即一阵悠长委婉又带着忧伤的箫声徐徐响起。
窗台上的倩影听到箫声呆怔许久，随后猛然地摇摇头，想驱除脑海中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幻觉。
君卿见状，唇边不自觉得浮起一抹浅笑。只见他脚尖数点，轻盈落在窗前。
窗台上的倩影察觉到了越渐清晰的箫声，惊讶地猛然仰起头，抬起纤细的手覆在窗扉上。片刻之后，他又将手缓缓放下，无声叹着气。
一曲终了，君卿放下玉箫，凝视着倩影驻立良久，见屋内没有动静，柔声唤道：“烟罗，是我。”
屋内依旧一片静默，不知多久之后，卫烟罗才喃喃开口道：“大哥，快回去吧，天色已晚，烟罗要休息了。”
君卿微微转身，后背轻倚着窗扉，抬头看着朦胧的月色，柔声道：“烟罗，我们放下京城的一切，回并州好不好？”
等待许久都未听到卫烟罗的回应，君卿苦笑一番，又道：“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从我们决定回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就算不是为了惨死的亲人，不是为了我们十几年的筹谋，就算是为了瑞儿，我们也不能远走高飞。只是为何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这一切的苦难都让我们承受。”
卫烟罗轻拂脸颊滑落的泪珠，轻呼一口气，平复心绪后才道：“大哥既然知道，今夜就不该来烟罗这里。”
“不该来这里？可你知道吗？这里才是我最想来的地方。”
君卿倏然转回身，盯着那倩影，神色忧伤道：“烟罗还记得吗？当年我说过今生得娶你一人便足矣，可如今我终究要食言了，你会不会怪我？”
“当年？”卫烟罗轻声叹道，随即缓缓垂下头陷入沉思，当年他们力战狄戎，君卿在前方征战杀敌，他便坐镇后方。每次他都驻足在城楼焦急地担忧君卿的安危，当看到君卿凯旋归来，他都会忍不住流泪。那时君卿便将他搂入怀中，神情喜悦地附在他耳边许诺今生只愿得他一人，定不相负。只是如今已不是当年了。
君卿见他不再言语，神情焦急的在原地等侯，可是卫烟罗却将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素心轻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卫烟罗一动不动地直坐在窗扉旁，神情极是憔悴不堪，他担忧的急忙上前询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整晚都独自坐在这里吗？”
卫烟罗看了看一旁神色忧虑的素心，唇边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宽慰的语气道：“坐在这里想了想陈年往事，没想到竟天亮了。”
“公子，还是先歇息会吧，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夜里的寒气。”
“不用了，你帮我梳洗吧，今日是两位嫂嫂初来王府的日子，不管怎样还是要按照礼仪去见过两位嫂嫂的。呆会儿先去趟瑞儿的院子。”卫烟罗轻轻摇摇头，抬了抬手阻止了欲要扶他去歇息的素心。
卫烟罗轻瞟了一眼在旁帮他梳洗的素心，嘴角微微上扬，“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素心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昨日素心听到箫声了，是王爷来了吗？”
卫烟罗轻垂眼睫，淡淡应道：“嗯！”
“方才雪影来报，昨日王爷一整都未离开雪梅阁，王爷一直坐在梅花树上，静静地看着屋内。”
素心悄然瞄了一眼卫烟罗，见到他隐忍在眼底的惊讶，婉惜道：“公子这是何苦呢，明知道王爷这次纳妃是逼不得已，而且公子也知道王爷他心中只有公子，这些年王爷和公子经历的一切，素心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何王爷新婚之夜来找公子，公子却将王爷拒之门外，自已又独自坐在窗扉下彻夜未眠，公子如此做岂不是伤害了两个人。难道公子心中在责怪王爷吗？”
“我怎么会责怪大哥呢，他做的这一切又何尝有半点是为了他自已。”
“那公子为何昨晚不见王爷？”素心取来一件素色轻裘覆在卫烟罗身上，不解地又问道。
卫烟罗叹着气，苦笑一番，“见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当初我们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便知道我们注定有缘无份。以前虽曾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只要我们洗刷冤屈，沉冤得雪之后，还能择一地而居陪伴终老。可如今看来那终究是无望了。”
“公子别灰心，等王爷事成之后，公子和王爷依旧能在一起的。”素心温言安慰着。
“素心，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是懂得我的心思，这京城的是是非非，尔虞我诈，我早已厌倦，往后又怎会再去当一只笼中雀呢？”
“公子，那王爷呢？”
“大哥。”卫烟罗木讷片刻，才喃喃唤道。
“大哥往后会有很多绝色的女子陪着他，到时就不会在乎身残病弱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