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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风云突变…
第二天下午，我们不能不回校了，一路上，我把我昨晚反复想好了的向校长交差方案说给他们听，目的是要统一口径，以免露馅。并再三叮嘱；绝不可将我们与道爷的真实对话和吃榄果的事提起。下午第一节课，当我们继续昏昏沉沉地背“老三篇”时，班主任陈老师找我了，示意我跟他出去，不用猜测，他必定要知道的是那件事了，我详细向他说了，但有些事隐瞒了，他没说什么，示意我找校长汇报，并说校长上午已找了我一回。
我到了校长办公室，把如何不能完任务的原因说了，并添枝加叶地强调那口铜钟吊得很高，且用手指粗的铁链系吊着，铁链还不是一圈，共有3圈，铁链的两头都是用铁水封口等等，我说为了完成任务，我昨天上午还找了我们村里一位大人（成年人）去帮忙，他说要用什么汽割电烧才能把它取下……。校长听完，‘哦’了一声，说：“想不到搞得如此坚固，以后再想办法吧。”同时还表扬了我；说什么任务虽没完成，但已经积极想了办法，积极性很好等等。我知道过关了。不敢多说，赶紧走回课室。
到寺庙寺取铜钟的事，自汇报过后，整整二周过去了，校长也没再找我，可能是他听了汇报，对吊得如此坚固的铜钟，如何能拆下来，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他不找我，我自然不会愚蠢到自己去找他，自己找自己麻烦，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想去弄那事儿。
转眼又是一个月，一日，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我们正在校门口遛达时，突然来了几个身穿旧军装，头戴旧军帽的人，有三个人身上还背着一支真傢伙的步枪，为首的是前不久成立的大队革命委员会的什么副主任，他也是一身旧军衣。他们除了头上都戴一顶旧军帽外，每人手臂上都套戴一个上面印着什么“红旗造反派十四兵团战斗队”黄色字样的一个红布袖章。看这阵仗是够吓人的。他入了学校大门，径直往教务处走去，那是学校老师平日集中办公的地方，校长同时也在这办公室办公，他的办公桌子在正中位置。我们一班学生出于好奇，跟在后面瞧。我与二胖几个对那带队的人倒是认识，但他们不一定认识我们，他是下河村即当年的下河生产队人，村里人们在背后都不叫他真名，而是叫他绰号“白眼鼠”，这人生成一副怪相，凹头马脸，一双小三角形老鼠眼，整天滴溜溜乱转，他一入教务处，打量一下，一双小鼠眼便盯住一位姓王的女老师死劲看，那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舞蹈老师，人长得很漂亮，20岁不到，据老师们说她还没结婚，在学校所有老师中，她是最讲究衣着的，所以穿得很漂亮，脖子上还带有金项链，耳朵上还有金耳环，手上还戴着叫什么金戒指的东西。白眼鼠盯了王老师一会，便把小鼠眼投向另外两位女老师身上，他看到这办公室中间有一办公桌空着，便旁若无人地一屁股坐在那校长的位置上，从裤袋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张土烟纸后再取一撮土烟丝，然后卷了一个母指粗的喇叭烟，划上火，含入嘴里抽了几口，对在座的老师开口说：
“按照上级公社革委会领导的指示，我们本大队革委造反战斗队，今日起；进驻学校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你们这些都是‘臭老九’，是资产阶级分子，是隐藏在革命队伍的反动分子，你们历来都是宣传封资修的东西，执行的是资产阶级的反动教育路线，我们现在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要砸烂他，从今天起，你们每个老师都要互相揭发，争取主动交待自己的问题，否则就会受到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无情专政，听明白了没有？”
白眼鼠一席话说得所有在座老师目瞪口呆，一位胆子较大，教我们体育的沈老师在座位上发问：“我们是教育战线的，这事理应归教育部门管才合适吧？”
“什么？你是说我们长河大队的红卫兵造反派战斗队不能管你们？真是‘混你个拙涨’，反动透顶，看我现在就先把你抓起来，今晚就在大队革委会开群众大会批斗你，‘丢那妈尼’（粤语他妈的），看你还‘牙察不牙察’（粤语多嘴不听话意思）……”白鼠眼气得用粗言俗语恶狠狠指着沈老师骂。
这时校长从旁门进来了，他看到在他的坐位上坐着一个不知是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的，而且手上还拿着一截沾满口水的土卷烟，那些脏兮兮的烟灰挟着口水掉得满桌子都是的人，校长是一位很有气质的转业军人，他从不抽烟，也绝不允许任何老师在办公室里抽烟，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本就一肚子冒火了，于是对着白鼠眼问道：“你是哪里的？来我这学校干什么？”听得出，校长的口吻已相当不客气，但白眼鼠不当一回事，背靠在椅子背上，他应当知道或认识这是校长，于是斜着三角鼠眼看了校长一眼，便朝门口叫了声：“陈二狗副队长。”
“有”，门口一背枪的青年应声。
“入来”白眼鼠发命令，“是”那身且背着一支真傢伙旧步枪的青年几步走到他身边，“嚓”地一个立正姿势，然后举起右手放在旧军帽檐下方：“报告队长，副队长陈二狗奉命来到，请队长下指示。”白眼鼠队长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校长，对陈二狗说：“他说他不认识我，你给他介绍一下吧。”
“是”陈二狗又是一个立正。我和二胖他们一班在门口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颇觉好笑，二胖小声对我说：“他妈还似模似样，好象像电影哪些受过军训一样人。”我们都觉得很可笑，但不敢笑出声来，以免被里面的老师发觉而强忍着。这时那个叫陈二狗的人从旧军装上衣袋掏出一张绝对是早准备好的纸，看着念：“陈晚同志，贫农出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积极分子，现任长河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是无产阶级红旗造反派14兵团第三战斗大队队长。”念完后，“嚓”地又是一个立正敬礼：“报告主任队长，介绍完毕。”
“那你问问他听明白了没有？”白眼鼠队长依然斜靠在椅子上，而且这时还把一条腿驾在校长的办公桌上，一副傲慢，对校长不屑一顾的神态，对站在一边的校长问：“知道我是谁了吗？”校长这时已被白眼鼠傲慢举动气得脸都发青了，但还强忍着，颤着声音问：“哪你这队长来我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明白？我们是来学校搞文化大革命运动，清理你们教师队伍的‘臭老九’，阶级异己分子，明白吗？你作为校长要积极配合我们，但从你刚才的举动看，你对文化大革命是有抵触情绪的，你要注意学习啊，不然的话，你就会走……走到……党和革命群众的对立面上去。会受到人民群众的无产阶级专政，知道不？”白眼鼠斜着三角眼训斥校长。
从校长以往给我们讲他的故事中，我们知道；这位从小参加革命，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一路走过来的老资格军人校长，什么时候受过别人这样的侮辱式教训？气不打一处而来，“嘣”，一声，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一叠书本也震下了地面，对白眼鼠吼道：“混你个帐，用得着你教训老子？老子参加革命你这小子还没出生，我们是公办学校，不是你生产队，我们不属你管，我们是县教育局管的，我们的教师队伍要整顿清理，也用不着你们来这里搞搞震，我们有县教育局和公社教工组来搞，你马上给我滚出学校，否则我以你破坏学校教育秩序罪行惩办你，走不走？”校长说完便动手扯他。
白眼鼠这下坐不住了，想不到校长还真敢动手，站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厉声对校长喝问：
“你想干什么？你真的要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看你就是一个十足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人物，是一个混入无产阶级教育队伍的资产阶级当权派，是这间学校的最大走资派。”
盛怒之际的校长已不屑理会他，从桌面上拿起白鼠眼那包脏兮兮的土烟包随手向门口扔了出去，跟着一手把白鼠眼从座位上扯了出来，白鼠眼反抗几下，但这老校长的军人素质还在，平时很注重运动，手脚还很有力，且个头比白鼠眼高大许多，白眼鼠没想到校长竟敢来这一手，于是边走出教务处边骂骂咧咧，拧转头对校长咒骂：
“你这个老龟头，你等着，看我不收拾你就不姓陈……丢你妈呢（他妈）敢跟老子作对，你是嫌命长定了，妈你个臭B，我就要整死你……。”
这一幕，我们都全看了，并且看呆了，我们再往教务处看，所有老师这时已呆若木鸡，陈老师看到我们几个在门口，于是出来说：“回课室吧。”这时我们才想到第三堂课了，但所有老师都在教务处不敢走开，也就没人打铃上课了，我们忘了时间，于是快步走回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