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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打量着，乾平真人没有说话，牧融霜自然也不会开口，何况她还需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凡人在修界的地位实在太低，生存没有保障，她原本的计划是在方家找个安全的差事做几年，等及笄了再找机会回凡俗。但是现在骤然知道原来自己有灵根，还是个什么六感通灵之体，可以修仙，那么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这位乾平真人，据方家主说，是位入道大修士，在整个岐山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而且无论传言还是眼见中性格都不差。既然他说要留下来她，那么她留下来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乾平真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晌，开口道：“小姑娘，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根骨吗？”
牧融霜敛眉垂首：“刚听真人说了，是双灵根玄仙骨。”
乾平真人点点头，“是双灵根。”
又摇摇头，“却不是普通的双灵根。”
“晚辈听到了，是别灵根。”
乾平真人挑眉看她，“你还知道别灵根？”
牧融霜恭敬道：“晚辈喜欢看书，曾经在坊市淘到一本介绍修界常识的书，书上说别灵根就是灵根属性相克，如水火、木土这样的灵根。”
“如你所言，别灵根是属性相克的灵根，修炼十分困难。虽然是双灵根，但修行速度甚至慢于普通的三灵根，只比四灵根好一点。而且若修炼方法不当，那么非常容易经脉逆行，爆体而亡。”
“不过这种灵根十分少见，又没有优势只有劣势，因而不受重视，修士中了解的人也不多。你一个凡人竟然知道，可见是个好学的。”乾平真人和蔼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肃然起来，“不过，你甚至也不是普通的别灵根。”
牧融霜面色讶然：“那是什么灵根？”
乾平真人陡然站了起来，一手背后，一手捏着个指诀架在身前，来回踱了两步，才终于吐出四个字。
“冰火灵根！”
说完便皱起了眉头来，似是自己也觉得困惑的样子。
“冰……”牧融霜也蹙起眉，思索了片刻，“是异灵根之一？”
“没错。”乾平真人肃着脸道：“灵根除水木火土金五行外，还有冰、风、雷三种变异灵根，分别由水、木、金灵根变异而来，极其稀有，整个修界也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拥有这种灵根资质之人，都可谓是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这种变异灵根从来都只单独出现，也就是说只要是异灵根，必是单灵根。从未听说可以与其他灵根共存。冰从水，水火相克，像你这样冰火灵根共存，更是匪夷所思！”
他又踱了几步，手上指诀变换，“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转过头，发现牧融霜呆愣愣地看着他，面露茫然，他突然笑了，“差点忘了，你还是凡人，不能理解这有多奇特。罢了，横竖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头绪，灵根之事先不提，待我再考虑考虑。”
说着，复又盘腿坐下，庄重道：“我只问你，你可愿留下来，拜我为师？”
牧融霜瞪大了眼睛，“拜师？”这个跳跃也太快了吧？！
“不必惊讶。你虽灵根资质奇特难言，六感通灵之体却是极好。我刚设下的禁制绝不普通，就是个凝真修士来也不可能轻易得破。本以为你只要能走对几步就不错了，不料你竟能全部穿过，速度还不慢，说明你在阵法上拥有无比的天赋，正适合跟随我学习布阵。你可愿意？”
大修士收徒，若换旁人自然求之不得，牧融霜却仍然犹豫了一瞬：“晚辈斗胆请问，六感通灵之体是什么意思？”
“这是特殊灵体的一种，亦十分少见。”
没有立即得到回音，乾平真人也不着恼，温声解释道：“凡人皆有视听嗅味触五感。而修士则多一感，曰灵感，也称灵觉，即感应灵气的能力。六感通灵，意思便是这第六感灵觉超常，不必修炼，天生便有感应灵气的能力，甚至比一般的修士更灵敏。开始修炼之后，不光修炼速度比通常要快，而且在五行法术和旁门技艺的修习中也十分有利。”
“我原也只在典籍中看过相关描述，没想到真有这种体质存在，还如此厉害。”他面色平静道：“以你的资质，丹符阵器中任何一项当都能学有所成。你若不想学阵，想学其他的，我也可以推荐你去，不会强求。”
牧融霜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温和无波的面庞，心念电转，思忖只一瞬，便做了决定。
她后退一步，俯身下拜，向乾平真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受牧融霜一拜。”
乾平真人露出微笑，伸手虚托，便有一股力量将牧融霜扶起。
“很好，既入我门下，便是我乾平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修行若遇什么困难，都可来找我。你还有一个师兄，叫凌朗。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只要记得同门之间必得互相帮扶，绝不可做出同门相残之事。”
“徒儿明白。”牧融霜抬起头，笑答道。
乾平真人的平易坦诚让她心生好感，看来终于可以摆脱漂泊的日子，找到一个舒心的地方安身了，这算不算否极泰来呢？
“对了，说起师兄，徒儿还受过他恩惠呢。”
她把自己的来历以及来这之后的遭遇都叙述了一遍，这次没有隐瞒。
乾平真人微微颔首，“难怪你刚自称牧融霜，这是你的真名？”
“是。”
修士不会在意凡人之间的那点恩恩怨怨，她也没必要再隐姓埋名。融霜是娘亲给她取的名字，她亦不愿丢弃。
“恩。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可以把这栖星峰当成你的家。”乾平真人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既然你师兄对你伸过援手，你自去向他道谢便是。”
又拧了下眉，“至于那个‘方师叔’，当是方扈。他和方家……你若不满他们所为，我自可以帮你出手教训，只是……”
牧融霜急忙拦道：“不必劳烦师父，徒儿初来乍到，并不想惹什么麻烦。”
师父是大修士，可以无所顾忌，但她还想在这生活，却不能莽撞了。况且刚刚拜师就搅风搅雨可不是聪明之举，她行事须得掌握分寸才好，反正时间还长，她不着急。
“也好，等你多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再做决定。”乾平真人赞赏地点点头。
这小姑娘的阵法天赋着实不错，他一时见猎心喜才动了收徒的念头，本来并没寄予太大期望，她的性子却给了他个惊喜。年方十二的小女孩，经历坎坷，既足够机敏谨慎，又不会过分阴骘保守，更难得不骄不躁，守序有礼，再合他的心意不过。
他不像旁人那样看重资质胜过一切。仙途茫茫，修行之路上其实心性才是最重要的。他有种预感，这个别灵根的小姑娘或许会走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远。
“不过……冰火灵根……冰火灵根……”他又沉吟起来。
接着突然拿出本书册，“这是本修真入门级的功法。虽是字经，又是入门功法，却胜在简单易懂，用来指引修士引气入体是最好的，你先研究一下。”
又拿出个小小的淡黄色玉瓶，“这是瓶辟谷丹，吃一颗便可十日无需水食。我去趟贮经阁，你待在这，若觉得腹中饥饿就吃一颗，别吃多了。”
“徒儿明白。”
乾平真人朝她点点头，一甩衣袖便浮空而起，化作一道橙色遁光，倏忽远去。
牧融霜的眼睛追着乾平真人的遁光望向碧空，目光中有些艳羡，旋即回神。
没想到一日之内她的命运竟发生了如此逆转，从一个凡人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大修士徒弟，可见命运无常。
她定了定心，四周察看，这个简陋小院三面房门紧闭，进来的那个院门也不知何时关上了。狭窄天井中没有桌椅之类旁的东西，她只好学着乾平真人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研究起手上之物来。
打开玉瓶，倒出来是十颗滚圆的梨黄色丹丸，闻着有些淡淡的烧粽米的味道。想了想，现在还不饿，又装回去，玉瓶塞好。
又拿起那本书。书只有巴掌大小，较薄，书页似是用兽皮制作，封面上是朱红色的《法道真经》四个大字。
翻开第一页写着：
法道之行，先命后性。
以凡身求法，法身求道，锲之以坚，长生久视，非为虚言。
乃引气入体，行之经脉。以天地灵机洗练肉身，外成法力，内增寿数。凡常人寿至七旬为古稀，修得此法，保养得宜，或可增寿三旬，得享百年。
修行日久，及至气盈丹田，得一契机，忘世入定，内视泥宫，绝轮回之念，凝神结真，便可上辟识府，下开丹田。脱凡入法，可腾云驾雾，御剑飞空。此谓初入仙门，得大法力，弃绝轮回，与凡人再无相同。凝真成，则添寿六十，至道行深厚，又可增寿一百，终寿数二百六十。
或丹田再盈，则仙法小成，当修心境，求道明志，以渡心魔。道之玄妙，不可说也。心魔既渡，聚气凝液，入道成矣。入道成，寿数又倍，及道深，再增三百，终得八百龟鹤之寿。
求道有成，天劫则至。渡劫之险，吁呼危哉。侥幸得渡，则神气合一，天降玉桥，白日飞升，弃红尘翩然而去，何其妙哉！怎不教人心向往之！
凡我辈修士，不可不奋勉以持，勤修守心，如此则成仙有望，大道可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