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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离开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五日后，新法衣送到。方佳凫喜形于色，立马穿在了身上，朝家主夫人的容姗院雀跃走去。
水绿色对襟儒裙制式的法衣十分贴合她娇俏玲珑的身躯，衬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独特风情。细看去，法衣上还有繁复纹路的光华若隐若现，看似杂乱无章，又仿佛透着些神秘的规律。
方佳凫在家主夫人跟前撒娇卖痴磨了许久，磨到了一个去逛坊市的许可，兴奋地领着一众仆从坐上了去坊市的马车。
这马车，或者叫“豹车”，拉车的乃是一匹身形高大的花斑纹黑豹，听说叫做斑纹豹，是种一阶妖兽，只不过除了力气大、跑步快之外没什么别的本事，许多家族都会饲喂几只用来拉车。
豹车在丛山谷地中穿行，大约一个时辰后到达了坊市。
坊市不大，只一条主要街道，一望到底，但却十分热闹。街道中段两旁店铺林立，两端则是一些简易的棚子，棚子里面设着许多小摊位。
方佳凫下了车，领着十几个丫鬟仆从浩浩荡荡朝坊市走去。
进了坊市，她就像入水的鱼一般活泛得左蹦又跳，四处探看，显然心情极好。后面服侍的仆从们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放松时刻逛起摊位来。
不过许是方佳凫来坊市来得太频，这次并没有看到什么新鲜东西入得了她的眼，不久便觉有些意兴阑珊。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到了一间名为“邴记”的杂货铺子门前。
方佳凫向内扫了一眼，忽然大叫：“邴十六！你怎么在这？”
铺子里边大堂中一众仆从簇拥着两个锦衣玉带的公子，看样子亦是世家子弟。其中大的那个看到方佳凫，不高兴地撇撇嘴，“这是我邴家的铺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倒是你怎么来了？”
“无聊来逛逛，每天不是修炼就是修炼，烦都烦死了。”
方佳凫迈步走进大堂，仆众们跟上，本来还算宽敞的大堂又挤进十多人，一下子拥挤起来。
“前些天听说你们家有个温泉，浴之可以养颜驻容，是不是真的？我想去玩玩，你给我清场，付你十块灵石，怎么样？”
“你说小汤泉啊？”邴十六翻翻眼皮，“一百灵石也不行。那里早些时候断流干涸，已经成小汤坑了。”
“这么巧？”方佳凫狐疑的看着他，“你不是诓我呢吧？”
邴十六瘪嘴，“一个温泉而已，我至于么。”
“那算了。对了！”方佳凫又想起什么，自得地一撩衣裙，“新法衣！怎么样？”
邴十六瞥她一眼，“不怎么样，跟以前一样，华而不实。”
方佳凫吊起眉脚正要开骂，却听邴十六身边那个同样衣着华贵的小公子开口了。
“你是谁？怎么敢在我们邴家的地盘如此大呼小叫。”
方佳凫眼睛一瞪，“你又是谁？怎么敢对我大呼小叫。”
“我叫邴弘祁。”小公子得意地说，仿佛只要说出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该明白它的含义一样。
方佳凫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姓邴，你身上绣着邴家家徽呢。我是问你的序齿。”
邴弘祁圆圆的脸蛋微皱：“我没有序齿。”
“没入序齿，就是说你没有灵根呗。”方佳凫轻慢一笑，“一个小小凡人也敢跟我顶嘴！”
邴弘祁气得双目圆瞪：“我爹可是族老！”
“族老怎么样？我爹还是族长呢！”
方佳凫懒得和他掰扯，转向邴十六打趣道：“我就说，你又不喜欢逛坊市，怎么会在这。感情鼎鼎大名的邴十六公子今天是来给一个凡人作陪，当保全的呀！”
邴十六很是恼怒，“别瞎说，是他非得跟着，我没办法。毕竟我可没有个当族长的爹。”
方佳凫咯咯笑了起来。
邴弘祁见这两人自顾聊天不把他放在眼里，气恼得大叫：“快给我道歉，不然就喊我爹来让你好看！我爹可是刚刚晋升了凝真的高阶修士！”
“哦，难怪这么嚣张呢，原来你爹就是邴家那个明明三灵根资质却到快五十岁才凝真的废物呀！”方佳凫丝毫不把对方瞧在眼里。
“你！”邴弘祁一直长在邴家，很少出门，从没听过如此冒犯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只好把手往方佳凫方向一指，对仆从厉声命令：“竟敢冒犯我爹，快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仆从们面面相觑，都认出了对方是方家修士，且地位不低，哪里敢动手？都拿眼望向邴十六，指望他出言相劝。
邴十六蹙着额，正要开口，方佳凫却是不饶了，冷声喝道：“你说谁是贱人？！”
“就是你！”邴弘祁继续尖喝，“你们方家都是贱人！实力没我们强，还要跟邴家抢地盘，我们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们赶出望霞山！”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我们赶出望霞山！”方佳凫柳眉倒竖，掏出一根朱色长鞭，忽地朝邴弘祁甩去。
“方十三！”邴十六见势不对，连忙拿出一把玄色长剑拦下鞭身。
鞭子打在剑身上发出一声脆响，一股力量随着声音震荡开来。
凡人仆从们纷纷后退，以免被波及。大堂里其他客人见这里打起来了，东西也不买，一溜烟都跑了。
掌柜也是邴家修士，听得声响赶忙过来劝阻。他与邴十六两人，一人制住方佳凫的一只手，使其动弹不得。又向铺里伙计使眼色，让他赶快上楼请人。
大概从来没人敢对他动手，邴弘祁被方佳凫出手那一下的气势吓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旋即大哭，“你、你竟敢打我，让你尝尝我的连环弩的厉害！”
说着从衣袍下翻出一个小巧的手|弩，抽抽噎噎从荷包里翻出一颗灵铢，就要将灵铢按上弩柄。
牧融霜在旁边看得眉头一蹙。这类东西她见过，是一种法器。
通常的法器都是修士用的，需要用灵气催动，这个法器也是同样。但它特殊的一点在于，不仅可以用灵气催动，还可以用灵石或者灵铢催动。也就是说，就算是凡人，只要把灵石灵铢按在嵌口中，法器也能发动。因而一般也叫凡器。
凡器从灵石中吸取灵力的效率很低，消耗很大，威力却不大，造价反比一般法器还贵，所以很少见。
牧融霜在方家只看到过一些特殊地方会用到凡器，比如驯妖兽的刺笼，给灵植浇水的花洒等，都是为了把修士的一些简单工作摘出来给凡人做，节省资源。像这样专门给凡人做一个凡器用来玩的还没见过，可见这个邴弘祁确实受宠。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麻烦。邴弘祁要攻击方佳凫，方佳凫又被制住了不能动，不知道有没有后手。
万一受伤，以她的性格，她们这些旁边围观不帮忙的仆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她要是上去制止了，势必又将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牧融霜在心中哀叹。
不管怎么说，一个皇帝远在天边，一个皇帝近在眼前，要怎么选，还是很明显的。
思考的时间只是一瞬，她身形一动，就要向邴弘祁扑去。
人还没扑出一半，邴弘祁忽然哀叫一声，蜷起身子猛地倒在地上，浑身不断抽搐，手里弩|枪也掉到地上。
邴弘祁的仆从们一片惊慌，连忙赶上去扶他。邴十六和掌柜也放开了方佳凫的手，惊异地对视一眼，赶过去查看情况。
方佳凫的丫鬟们对视的眼神却是惊恐的，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方佳凫得了自由，收好鞭子，揉揉手腕，得意地一笑，“哼，跟我斗！”
微微招手，就见人群中悄悄爬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蜘蛛，蛛腹饱胀，上有红光隐现，顺着衣裳爬进了她掌中的琉璃瓶。她塞上瓶塞，把琉璃瓶掖进了腰间荷包。
这时，大堂内侧的楼梯上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方佳凫扭头见到那人，惊喜地喊了句：“邴九叔！”
邴九叔没回应她，沉着脸，快速走下楼来，赶到邴弘祁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方佳凫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邴九叔是她娘亲一母同胞的哥哥，也就是她的亲舅舅，平时最疼她，今日竟也甩脸给她看。不就是为个凡人，至于么。
邴九叔看过邴弘祁的情况，拿出颗丹药喂他吃了，见抽搐之状渐渐缓和，他挥了挥手，“带回去吧，以后不要带他出来了。”
邴十六耸耸肩拱手道是，招手让仆从们抬着邴弘祁跟着他出门，走之前还朝方佳凫瞪了一眼。
“瞪什么瞪！”方佳凫心情正差，自然不肯示弱地瞪回去。邴十六无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