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赌气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下文学 www.bxwx.net,最快更新林深云归处最新章节!

    一整天,林子言都没有理过云舒。云舒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凭什么给自己脸色看?于是云舒索性也不理林子言,自顾自地看书、练剑和烧菜。

    傍晚时分,李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面进了厨房。她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云舒说:“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做什么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云舒盯着灶台上噗噗噗地冒着水汽,刚刚烧滚水的水壶说:“早被气饱了,吃不下。”她说完这话,弯下腰将烧着的炉火熄了

    春桃放下了碗,挨着桌子坐下说:“知道你们这样像什么吗?像两口子闹别扭,拧巴着。”

    云舒提起烧开的水壶,往一个瓷碗里倒了一碗,然后凉在一旁说,“谁和他两口子?我才不要和他这样臭脾气的人一起过日子。”

    “你就嘴硬吧。我劝你啊,也别和他闹脾气了。你在驻军的这些天里,大人对你有多好,我们这些人蝌蚪看在眼里。等他去别的地方带兵,你想再找他都找不到了。你还真以为他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给你气受?”春桃随手拿起碗,吹了吹,打算喝一口。

    只听得“哗啦“一声,云舒手里刚拿起的另一只碗瞬间滑了下来,摔碎在了地上。碗里的热水有一部分溅开,烫到了她的脚。她哎呦一声,就跳着脚蹦着。

    没有人知道林子言是什么时候来到厨房门口,又听到了多少云舒和春桃的谈话。他飞快地进了厨房,抱起一脸痛苦表情的云舒,又在春桃焦急的催促声中,急急跑到外面的井边。他三下两下打上来一桶井水,将云舒的一双脚浸入井水桶里。随后,他又马不停蹄地拉上来第二桶井水放在一边。

    云舒龇了龇牙,硬是将疼咽了回去。她看着林子言挨着自己半蹲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鞋子从井水里脱下来,又将裤腿向上挽了挽。他认真地凑近看云舒脚上被烫伤的地方,看到只是红了一片,却还没有起水泡时,才松了一口气,原本蹙着的眉也展开了。

    云舒心里突然有一个地方变得非常的柔软,就好像原本坚硬的树皮突然长出了一株小嫩芽,这种感觉似乎陌生又熟悉。

    可她一开口,却又是另外一番语气:“我可没有求你做这些,真是太麻烦你了。”

    林子言低垂着眼,笑了笑,声音有些无奈地说:“我记得你一直都很怕疼,怎么这次竟忍得住都不吭一声了?早上是我语气不好,可你也真是记仇,你怎么就不记得我对你的好?”

    云舒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嘴硬才又顶了林子言一句。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刚想说她才不是记仇的人,林子言却先她一步说:“不过我可能马上要去别的地方述职了。你就算要麻烦我,也麻烦不了太多次了。”他抬起头,望着院子里种的杨树,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又似乎想要努力摒弃什么。

    云舒觉得有什么东西戳了她的心一样,先是麻,然后是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痛。她低下头,看着子言那细长又深邃的眼睛,看他那长长的眼睫毛在光晕下泛着一层朦胧。

    “你。。。什么时候走?”云舒轻轻地问了一句。脚上的伤,沾了凉水后带着凉意一直往她心里渗。

    “快了,我原本打算再在玉朔待上一年再去淮安述职。可是旨意改了,让我半月内交接完玉朔的事务,赴淮安任职。这次正好赶上药材的事情,我有了耽搁的理由。但总没有什么理由,是我能永远耽搁的吧。”林子言将云舒的双脚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自己的衣袍上。他又探手勾过来第二个水桶说:“再浸一会儿,应该就不会出水泡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眼里的林子言就是这玉朔驻军里的一个千夫长;一个救了她、让她在这流放之地有安身之所的朋友;一个教她剑术、教她生活自理的头儿。可是这会儿,以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和军中传言却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林子言抬起头,替云舒理了理一簇散出来的头发,又轻轻地将那头发拢到云舒的耳朵后面:“不管我是谁,或是人在哪里,我都希望你以后不要莽撞。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动刀子。你如果不爱惜自己,那我这两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他说完站了起来,准备把水桶里的水去倒了。

    云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会,只要我还在北境,我一定会抽空来玉朔看你的。”林子言淡淡地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又拍了拍云舒的肩膀说:“我给你去拿擦脚的布。”他说完又同以往无数次那样,对着云舒的鼻子轻轻地刮了一下。

    云舒望着他往后屋走的背影,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一切都特别恍惚。她认识林子言有两年多了,可是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就像没有任何征兆一样地出现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但是在她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后,却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这两年多里,林子言有过远行,但是那时候云舒知道,他只是短暂地不在自己身边而已。可是如今,林子言却要长长久久地离开自己。他们两人就好像和时间签了两年的契约,被绑在了一起。如今契约满了,她要失去子言了。云舒一想到这里,“唰”地一下从水桶里站了起来。她也没有穿回袜子,就把湿漉漉的脚套进了鞋子里,朝着门口跑去。

    林子言在拐过院子的转角后,就狠狠地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木柱子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起伏不定的心情了,剧烈到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像隐约记得上一次自己不能控制自己情绪,还是在大理寺监牢时,看到云舒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时候。

    皇上改了旨意,提前调他去淮安领兵,他不能抗旨。可是云舒怎么办?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总要离开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去。只有离开她,才能让她在这边陲一隅,平静地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他一直提醒自己,他只能陪云舒走这一段路。他不能自私地将云舒留在自己身边,给云舒带来无穷无尽的隐患。可是这一刻,他最后悔的却还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先襄王一步找到十二岁时的云舒。

    “大人既然这么在乎小云,为何不带了她一同去淮安?”春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林子言的身后,“小云一直不知道,大人你是荣安王府的继承人,也是当今最受皇上器重的将才。属下斗胆问一句,大人是介意小云出身微寒,和大人门第有别吗?”

    林子言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身看着春桃问:“你很关心她?”

    “不止我,还有丁豆,小胖,李大夫和崔大哥。”春桃说到崔路遥的时候,林子言很确信,春桃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门第悬殊在大人眼里很重要吗?”春桃一脸紧张地问,仿佛担心的人不是云舒,而是她自己。

    “重要,也不重要。”林子言说,“重要是因为我必须考虑身份会带来的阻力,当这份阻力有可能伤害到小云时,我不得不选择另外一条路,至少能保全她。”

    春桃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说:“属下不是很懂。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排除万难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可能是我不够勇敢,不敢拿小云的将来做赌注。”林子言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千里之外的盛都城内,襄王刚读完一封信。他面无表情地划了一根火柴,将信点燃后随手丢在了桌上的一个瓷盆子里。

    “陆姬飞鸽传书,说已经和北燕边境的山匪谈好了。到时候一动手,北燕边境就会告急。你传令,让人在北燕边境——齐郡县的财门副门主,先把定金给送过去。等事成他们撤退后,再将余数补上。”萧宗桓顿了顿,对站在一旁的高狄又说:“你说父皇这时候会派谁去救火?”

    “目前人在北境,往西北能调动荣安军三万军队,往东能调动淮安的镇关军。林家小王爷是最合适的人选。”高狄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不错,本王也会在朝堂上附议让林子言领兵剿匪。到时候,洪烈的军队和玉朔起冲突,玉朔必然告急。本王请命带兵去保卫玉朔,七弟估计也会不甘落在我之后而请命,本王就成全他想要立战功的一颗拳拳之心。”萧宗桓说到七皇子时,眼神阴冷,如同狩猎的猎人看到猎物一般。

    襄王不知道的是,玉朔城内的林子言此刻也在房间内看一封飞鸽传书:“已获两年前漏网女刺客踪迹,属下一路跟踪至北燕边境,探知她带人同北燕山匪匪首会面。至今仍未出山,请大人明示下一步。”

    “陆姬?”林子言喃喃着。他来玉朔后,曾经将晋王府内和云舒混战的女刺客描述给冷卓,还一同告知这个女刺客和云舒一样会用毒。冷卓告诉子言,这个女刺客应该就是毒门现任的门主,应该也是她拿了差点害死小云的□□给了襄王妃。从那天起,林子言一直让长风营的追踪组追踪陆姬。他不能奈何下令诛杀云舒的襄王,但他可以抓了陆姬来逼问解药。哪怕解药可能如冷卓所说悉数毁去,他也不能放过这一丝可能解掉小云体内余毒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