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恨亦枉然

冰海小黄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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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言坐在大理寺的鸿儒殿中,长风营的密探已经回来了。

    “找到她了吗?”林子言有些焦急地问。

    “小王爷,在城郊外二里地的一个土地庙里,那个土地庙已经荒废了。除了她,属下没有看到其他人。”追风回答道。

    “做的好”,林子言笑着拍了下追风的肩说:“不愧是我长风营追踪组里身手最好的人。“边说着,林子言边如风一般地风驰电挚离去。

    云姬警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林子言已如踏风一般闪身进了土地庙。他直接对着云姬出招。云姬先是一愣,弯腰避开了第一招,随即双手打出两把金针朝林子言飞去。

    “又来这招”,林子言抽出腰间的软剑,如游龙一般灵巧地避开打来的针,又利用内力将针反弹回去。

    云姬一时躲闪不及,被自己打出的几枚金针反弹回来扎在了左手臂上。她受痛后退的同时,林子言已经收剑并且上前一把抓住云姬的左手一拉,利用内力将云姬手臂上的两三枚金针逼了出来,然后顺势将云姬带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小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轻薄民女吗?”云姬抬起头,和他对视着,手却挣脱不开。

    “你的好朋友死前,我答应过她要带你离开盛都这个是非之地。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圈着你走?”林子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云姬被他这番直接的陈述讲的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她顺势想要挣脱,却发现被圈的更紧。她又踮起脚用头去顶林子言的下巴。

    林子言仰头往后一闪,手却没有放开她:“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属牛的。”

    “你放开我”云姬此刻又急又恼。

    “那你答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林子言挑了挑眉毛道。

    云姬承认他那张靠近的脸长得非常的俊朗和完美,可是云姬现在讨厌一切的王公子弟,他们玩弄人心,他们本就没有心。

    “我答应了”,云姬不耐烦地说着。林子言放开对她的禁锢,整了整自己的银灰色长袍。

    “她还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吗?”云姬再抬起头,眼中又满是一片悲伤。

    “没有了,她希望你离开。”林子言想了一下,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玉镯递给云姬说:“她断气之前,我从她手上摘的,给你留个念想。”

    云姬的泪浮上眼眶。她有些颤抖地从林子言手中接过那只玉镯。那只羊脂玉镯,云姬的左手也戴着一只。媚姬说过她们情同姐妹,定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当她得到一整块的上好羊脂玉时,她让工匠打了两只玉镯。因为打成了两只镯子,每只镯子都有些细薄,但是云姬一直对这镯子爱不释手,十有九日都戴着。

    她的两颗泪珠滚落下来,滴到镯子上又溅开。云姬露出自己的左手臂,上面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她缓缓将另一只镯子也戴了上去,抬头看着林子言说:“我们两个曾经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同她的这只镯子和我左手的这只,再好的我和她都会分享。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她或是帮我,但是谢谢你带这个给我。从此之后,这两个镯子是不会再分开了。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云姬说完这些,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在林子言一怔的瞬间,上前一步,不是出手,却是一把抓过林子言的领口,踮起脚尖就吻了上去。

    林子言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就已经感觉到那温濡的唇贴了上来。他人生头一遭竟然短暂地无法思考。他的鼻尖挨着云姬的鼻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而她的舌尖轻触他的,轻轻扫过他一排牙齿,留下一路的芳泽。

    等到林子言终于拾起理智推开云姬的同时,他也感觉到嘴巴里泛着一股麻,渐渐从他的嘴巴延伸到他的四肢。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干咳着笑了几声说:“你用美人计毒杀我?”

    云姬看着他靠着庙柱的身子渐渐吃不住重量而滑下去。她此刻已经收回了刚才的恼羞和悲伤,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她转过身子看着外面说:“我给你用的不是□□,是藏在我牙齿里的一味迷药,你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事了。”

    林子言勉强撑着自己的意识,用僵硬的舌头吃力地说:“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其他人动手的吗?”

    云姬解下自己的披风,走到林子言面前,将披风盖在他身上:“别撑了,你还是闭上眼睛睡一觉吧。我调的迷药就算内功再好的高手也撑不住的。”

    她准备站起身,却被林子言颤抖不稳的右手一把拉住,他的眼睛盯着她的,云姬判断不出他此刻是愤怒更多还是一种被算计的不甘更多。她扭过头,有些局促地说:“别看了,我也是被你逼的才用这招的。我走了,等我了却我心里的这桩事情,如果还有自由身,不用你押着,我自己也会离得远远的。”

    云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他解释那么多。她轻轻拿开林子言拉着她的那只手,站起身,对着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林子言说:“谢谢你。”

    等到林子言再醒来的时候,天已近黄昏,他的身上依旧盖着那个女子留下的披风。此后三五天,尽管长风营能派的高手都派了,却依旧没有她的任何行踪和消息。

    林子言知道云姬还在盛都里,她当日握着玉镯时那种悲痛的表情时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那个女刺客媚姬是死在晋王府的,楼兰闺语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已经被查封。被羁押的舞女歌女,供出的也无法证明谁是幕后主使,但刑部的人还是从媚姬的房间搜出了臭名昭著的暗夜门的令牌。最后的结案则是有人向暗夜门买凶杀朝廷官员和北齐使者,多得四皇子及时察觉才击杀了暗夜门其中一门的门主,又查封了暗夜门的一处据点,为帝都的安定和两国的如期联姻都立了大功。皇上大喜之下大加嘉赏,一切俸禄供应按东宫的品阶供给。四皇子上奏荣安小王爷为擒拿刺客出力出谋后,皇上除了依样赏赐了黄金,还加封了林子言为大理寺少卿,总管帝都一切治安,位在刑部之上。

    这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背后,林子言却能嗅到一丝不安。云姬在等待什么,向晋王复仇吗?可是光靠她的□□和她那二流的武功,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又或者她想要像对他那般用那招吗?一想起那天两人唇对唇的亲吻,林子言就特别懊恼,甚至有些怨。她这样随随便便就亲了上来,后来就给自己下了一个美人计的陷阱,却不知那是自己第一次的亲吻。但他很快又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她做任何愚蠢的报复行为前阻止她。

    是夜,云姬又做那个让她心悸的梦了。一片草长莺飞、落英缤纷的色彩下,云姬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痴痴地看着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还在昏睡的少年。云姬看着那时候眼神清明、心思单纯的自己,就像看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那时的自己不过是江南茂岭村里的一个小医徒,看护的是一个来历不明但长相却异常俊秀的少年。

    云姬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十二岁那年的自己,场景却是瞬间转换到了辛夷花开始开得落败的时候。她看到十二岁的自己沿着山间小道追着那个自己看护过的少年,少年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马驹上,后面还跟着八骑通身银白盔甲的护卫。蓦地,少年扭过头,看着的却是云姬。视线相对之下,云姬情不自禁地和那个十二岁时候的自己合二为一,一边追着,一边喊着:“你会回来看我吗?你一定要回来看我!我等你回来看我!”

    云姬从自己的床上猛地坐起身,她的汗湿透了自己的睡裙。少顷,才分清自己身在何方。云姬心里想着:这世间哪里还会有十二岁的自己?那不过是五年前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云姬闭上眼睛,轻声地喃喃了一句:回不去了,不能回去了。等到再睁眼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肃杀和清冷。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结这五年的恩怨。

    又过了十日,林子言坐在四皇子府的宾客席,那是替北齐五皇子和联姻使者践行的家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那歌舞升平,莺歌艳艳。他的直觉告诉她,云姬就隐匿在这里的某一处,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是混在了那群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中间吗?还是混进了上菜的仆从中间?林子言在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云姬要在献舞献一半的时候借机刺杀晋王,那么自己首先要做的是下令活捉刺客,以免云姬被四皇子的府兵用弓箭射杀。如果云姬要在今日宴客的菜中下毒,那么一旦四皇子中毒,四皇子府就会被禁闭追查下毒之人,这样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

    林子言不知道,宾客席上坐在贵客首座的人,也在注视着林子言。晋王殷勤地为他斟酒,等看到他眼光停在林子言身上时,略一停顿,然后笑着说,

    “五皇子,您和小王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既然我们两国交好,那改日由本王再做东,请你们两人一起喝上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五皇子洪烈端起酒杯,不冷不热地说:“晋王多虑了。本皇子不是输不起的人。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也许下一次就是林子言输给我了。”

    晋王赶忙圆场说:“五皇子说笑了。不如等秋猎的时候,请五皇子赏脸和小王爷一起再切磋切磋,也不伤了和气。”

    “却之不恭”,洪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对林子言说不上恨,但是就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对方从出招到收招都是那么的从容。甚至连最后九妹为了自己而不顾竞技规则地偷袭林子言,林子言都没有恼怒过。就好像他赢是无比自然而又正常的一件事情。洪烈的刀法是整个北齐皇室的第一,他以前不知输是如此糟糕的体会,比之被对手刺上两三剑还要更痛。更不用说,这次来南齐主动商讨联姻一事,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输给了林子言。洪烈在那次比试之后,郁郁寡欢了许久才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也发现自己一直最疼爱的九妹对林子言似乎产生了仰慕之情,这让他的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打击。

    可洪烈发现,现在那个一直无比从容的人,脸上却有着神不守舍的焦虑。他极力掩盖的焦虑是为了什么?洪烈隐隐约约地记得上次的宴客,林子言似乎也是一直很沉默,一直到刺客动手后,他才又恢复了往日处变不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