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知己美人,忆佛摩旧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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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殿很大,不止一间房,但允洛带着长亓还没走几步就停下来道:“我们公主殿下可大方了,喏,你看这儿如何,这可是公主的书房,平日里都不让人进的,公子就住这里吧。”

    长亓跟着允洛跨进门,环顾四周,道:“看得出来,很多藏品,公主是爱书之人。”长亓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本神不爱看书。”

    允洛在一旁介绍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直把这书房里的书啥名都讲齐了,长亓意思意思张望了一下,发现大多都是讲治国之道为君之道。

    “公主是女子,何以要学治国之策?”长亓道。

    “我们陛下只有公主一个子嗣,这闾丘凤族自然以后要交给殿下治理啦。”允洛道。

    “何不过继旁支子弟,虽说女子治国不一定不能安/邦,但势必要付出更多努力。”长亓道。

    “凤族的人只认王族嫡系,过继是不可行的,但确如公子所说,殿下她从小就要学这些条条框框,允洛有时想要带公主去玩,总是担心她完成不了功课所以开不了口。”允洛道,“不过公子过虑了,殿下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凤族所有臣民都相信她能带我们过得更好。”

    “既然如此,看来公主殿下势必要成为天外人间未来的主君了。”长亓道。

    “公子不知,殿下十五及笄之年,就已经定下了未来主君之位了,按我们凤族的规矩,殿下五百年后便可承继女皇之位。”允洛道。

    长亓想起自己确实在卷轴上读到过,闾丘潆年十五,已及笄,及笄时被定为凤族未来的女皇。

    长亓心想,这闾丘潆也算是年少有为,自己掌管天界时好像都有一千多岁了吧。

    长亓想着想着,完全忽视了自己是神,寿命本就比这高阶神鸟要长很多这件事,同样忽视了天外人间和天界巨大的人数差异,长亓心中涌现出了莫名的情绪,类似于一种争强好胜,虽然长亓也知这没有什么可比性。

    长亓的思索被允洛打断,只见她翻出柜子拿出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衫,上面印着竹叶纹,这是一件男子的衣衫。

    “这是......”长亓问道。

    “公主让我给你换的,你可别再穿你那乌漆墨黑的衣服了,这次算你走运,撞上的是我们美丽善良的公主殿下,下次你要是撞上个老太婆,也像搂我们公主那样搂在怀里......”允洛想了想,这画面不忍直视,她连连摇头,然后一把将衣服放到长亓手上道,“衣服你穿上,啊还有外伤药就在桌上,你自己擦,本姑娘我走了。”

    长亓看着允洛笑嘻嘻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这件,没什么不对啊,穿了这么多年没听自己那两哥们儿说这衣服难看啊,哎,不对,长亓对着空荡荡早已经没人的大门说道:“明明是你们公主撞的我,本神招谁惹谁了,啊!”

    长亓对着这衣服研究了一番,得出了结论:亮一点,白一点,花一点,纯粹人间花花公子的穿着。

    长亓想,本神是神,活了这么久,说不定比你们凤族初代凤皇的年纪都大,穿这么......算了也不贬低了,姑且称之为“风雅”,穿这么风雅出去晃真的好吗,不怕迷倒你整个天外人间?真是想想都不符合本神的年龄,虽然四界这些女仙吧,好像都说本神长得还可以......这不越好看就越应该低调才对!

    长亓又看着桌上那瓶药,差点憋出内伤了,还真以为自己被撞伤了啊,若这样都能撞出个伤痕来,那这天神自己不用当了,早点退位让贤吧。

    长亓最后还是换了衣服,臭美的看了一看,还真比之前那身更能彰显他天神的风采,那就这样穿着吧。不过,长亓心道:“闾丘潆一女子,书房里竟然随时备着男子的衣服,这是何故?”长亓嗅了嗅,没有味道,衣服看着也不像人穿过的,还好还好,不然自己的洁癖犯了,可是要跳进天界的天河里洗上那么三天。

    这一忙活之后,长亓又等了一阵子,预备等夜深人寂时出去四周探查一番,可他打开房门,却见闾丘潆房中的灯依然未灭。

    “子时了,为何还不睡?”长亓疑惑,踱步靠近闾丘潆的房间。

    恰在此时闾丘潆打开了窗户,月色和烛火相映,微风袭来,明明灭灭。

    闾丘潆的脸在长亓眼中看不分明,但在闾丘潆的眼里,眼前之人就如月下之神,熠熠生辉。

    长亓看着闾丘潆呆愣不发一言的样子,心道:“又是一个被本神迷倒的女仙。”

    “咳咳......”长亓出声提醒提醒她。

    闾丘潆回过神来,问道:“公子,这么晚了还不睡?”

    “在下睡不着,想四处走走。”长亓心想:本神不需要睡觉。

    “公主殿下又为何不睡,女子皆爱美,睡晚了可是会影响容颜。”长亓续道。

    闾丘潆笑了,“凤族的子民们供着的不应该是一个花瓶,美貌于我可有可无,我并不在意。”

    长亓心想,美女说自己不爱美,怎么听都有点怪异。又想到同样是女子,她跟汜水真是全然不同,汜水对美貌的看重想来这四界无人可以匹敌。

    “公主殿下可是在为什么事烦恼,不然何以深夜难眠?”长亓道。

    “确有一事,公子可否进来说话?”闾丘潆道。

    长亓看了看眼前这低矮的窗户,笑道:“请殿下开门,不然在下可就翻窗了。”

    闾丘潆的脸色发红,她一边走向房门,一边道:“自然不会让公子翻窗。”

    长亓进了闾丘潆的房间,明亮灯光之下,闾丘潆似乎比长亓想象的更为明艳动人,但美人看多了,也就不那么新奇了,长亓阅人无数,美色轻易吸引不了他。

    两人相视一眼很快错开了目光,长亓看到了桌上的一幅图。

    “这是天外人间的水利图?”长亓问道。

    “正是此图,公子好眼光。”闾丘潆道。

    “谈不上,这图如此明白,我若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傻子。”长亓道。

    “公子莫要谦虚,想来公子也懂得水利,公子请看,这整张图画的其实都是一条河,夏川。”闾丘潆道。

    “公主殿下有何疑问?”长亓道。

    “公子不必称我为公主殿下,先有我闾丘臣民,再有我凤族公主,公主原本就不该比百姓更尊贵,公子叫我潆就好。”闾丘潆道。

    “公主此言差矣,既知是虚名,公主本人不看重,但这个称号背后有着臣民对你的敬重与盼望,承山川之重,受草木之情,公主当得。”长亓道。

    “我......”闾丘潆话未出口,长亓再道:“潆,在下既不是你的臣民,便喊你名字,视你为友如何?”

    “真的吗?你要当我的朋友?”闾丘潆道。

    “公主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可是在下之言有何不妥?”长亓道。

    “整个闾丘的人都敬我爱我,可他们同样远离我,没有哪一个能算得上是我的朋友。”闾丘潆道。

    “那公主今日便有朋友了,在下失了记忆,还请公主不要嫌弃我才好。”长亓道。

    “怎会,若说你只是失去了记忆,就算你曾经无恶不作,我也认了,必定帮你偿还债孽。”闾丘潆道。

    “哦,在下过去,应该不是这种人吧......”长亓觉得闾丘潆这比喻有些欠揍,若说这话的是个男的,他可能直接打过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闾丘潆慌了,公子一看就不像坏人,可自己怎么就往坏人方向说了呢。

    “好了,潆,我知道你拿我当朋友了,来,我们接着看图。”长亓道。

    “嗯,好。”闾丘潆指着地图道:“你看这里,曾经夏川的水是能从这里过的,可这几年夏川隐隐有枯竭之象,水位不复从前,天外人间的西北边已经干了。”

    “你确定?夏川只有这几年才有异象吗?”长亓道。

    “确定,夏川绵延万里,这几年我走访各地,不仅天外人间西北边的水源干涸,人间有些地方也已经降了一半多的水位,但是只有夏川出现这种事,周边其他河流并没有任何干涸的迹象。”闾丘潆道。

    “此事怪异,天界司雨仙不可能只让夏川失水,潆,你们凤族应该是高阶神鸟,可直接上天问询,可有找到司雨仙问了此事?”长亓道。

    “问了,他也不知,我父皇以为是我凤族做了什么错事,惹怒天神,所以降下惩罚,曾亲向九重天请罪,可却没有见到天神大人。”闾丘潆道。

    长亓心想:“我可不知此事啊,本神明明是这么好相与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断你们的水啊!你们要真有什么大过,我肯定也不是这么简单就罚了。”

    “天神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他很多事都是直接交给底下的遂柳神官的,你父皇可见到了遂柳?”长亓道。

    “见了,他说让我们去找人神,天外人间说来算是人神管辖的地方。”闾丘潆道。

    “那人神又如何说?”长亓道。

    “我们也没见到人神。”闾丘潆道。

    长亓:“......”

    “潆不必忧心,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只要找到因由,夏川之事必然迎刃而解。”长亓道。

    “公子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身为闾丘的公主,不得不为天外人间多思多虑,若迟迟找不到缘由,恐怕我闾丘和夏川周围的人间都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闾丘潆道。

    长亓心想:“此事既然被我遇到了,便不能不管,四界生灵,无论属于哪一界身为神明都责无旁贷,只是如今不便去找人神仓邪,不如先查探一番。”

    “潆可细细说来,在下看能不能窥破玄机。”长亓道。

    “我身为公主,出去的机会不多,人间之事,我也就了解个大概,但公子改日可跟我去天外人间西北边的穷崖部,或许能看出问题来。”闾丘潆道。

    “明日不行吗?”长亓道。

    “公子不知潆是要上早课的,还要上政务堂学习处理天外人间的事务,每个月只有十五一天假,昨日就是十五,这个月我已经没有机会出去了。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凤族满十五的女子每月集中举办的及笄大礼,由我亲自去滴上寒兰玉露,以作祝福。”闾丘潆道。

    “集中举办?”长亓疑惑道。

    “是的,我们闾丘自古有此习俗,除了王室女可单独举办及笄礼,其他人都是一起办的,因为人数不多,所以聚在一起热闹一些,也不是每月都有,刚好这月穷崖部有三个女子及笄,已经定了本月二十二。”闾丘潆道。

    “二十二,那不就是七天之后?”长亓道。

    “是,公子跟我同去吧。”闾丘潆道。

    “此等场面在下倒是未曾见过,届时一定要去开开眼界。”长亓道。

    “夜色暗了,公子早些休息,明日等潆有空了,带公子出去周边转转,只要不离开王都,我去哪里他们都不会管的。”闾丘潆道。

    “好,潆也早些休息,美人熬夜,是会让人心疼的。”长亓道。

    闾丘潆笑了,“公子不吝惜赞美之词,美人一说,潆倒是没听人当面对我讲过。”

    “那在下倒是做了公主殿下这里的第一人。第一个朋友,第一个说你是美人的人,看来潆当不会忘记我了。”长亓笑道。

    “怎会,公子高华,此等气度已是让人不能忘怀,改日去了穷崖部,说不定那些凤族女子们转叫你来送这祝福了。”闾丘潆道。

    “哈哈哈,在下魅力无双,世人皆知,我与潆一见如故,你我做这知己朋友,真是羡煞旁人。”长亓道。

    “啊?”闾丘潆心想,才这么一会儿又从朋友转为知己了,他不是开玩笑的吧?

    长亓笑而不语,关门离去。

    月影重重,长亓的心情莫名的好,他对月道:“同样背负万千生灵信任,同样身负重责难以摆脱,以前觉得做这天神是负累,今日见一女子身处枷锁却不觉困,纵然亿万年死水无波,这天地间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倒也有了月下只影,相印相和。”

    长亓也不出去晃了,见了光明,便不习惯黑暗,既然天黑了,不如同她们一样睡去,时间如此漫长,有多少是需要自己伤神费脑的呢?

    日升月沉,这是长亓亿万年来睡过的第一场觉。直到太阳高挂,日光透过窗户,照在长亓的脸上,长亓才慢慢醒来。

    长亓伸了伸懒腰道:“神做久了,下凡来过这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改日让天界那些仙灵们,也下凡来试试。”

    此时允洛在外面喊道:“公子醒了吗?公子?”

    长亓瞬间换了衣服,打开房门,道:“何事?”

    “公主殿下说昨日公子你睡得晚,特意叫允洛晚些喊你,等她回来了,喊你一同用餐呢。”允洛道。

    “吃饭?”长亓道。

    “对啊,公子不是还没吃吗,快跟我走吧,殿下她正在等你呢。”允洛道。

    长亓跟在允洛身后,心道:“你们高阶神鸟也要像人一样吃饭吗?”

    “公子来了,坐这里吧。”闾丘潆道。

    长亓在闾丘潆身旁坐下,看了看满桌的饭菜,对闾丘潆道:“我还以为你们高阶神鸟是要吃虫子的,这一路过来可把在下吓坏了。”

    “公子真是有趣,就算我们吃虫子,也不会让公子你吃啊!”闾丘潆道。

    “所以,你们真是吃虫子?”长亓道。

    允洛插嘴道:“胡扯什么呢,小心本姑娘真去给你抓一条虫啊!”

    闾丘潆拦道:“允洛无状,公子见笑了,我们凤族不吃虫子的,我们只是在人界呆惯了,渐渐习惯了人间的风气,一日三餐,早睡早起。”

    “原来如此,在下不知,可有道是舍命陪君子,潆是在下的知己好友,就算让在下真尝一尝这虫子的味道也未为不可。”长亓道。

    允洛惊道:“你,你吃虫子,啊,公主,好恶心。”

    长亓心道,果然不是一种人说不通,这允洛傻得可以,闾丘潆身边怎么跟了这么个傻乎乎的人。

    “允洛,你,你先下去,我跟公子有话要说。”闾丘潆道。

    “殿下哪次用膳不是允洛服侍的,怎么一有了外人,殿下就要赶允洛走啊?”允洛委屈巴巴道。

    长亓哭笑不得,这倒是个忠心粘人的,怕自己占了她公主的宠爱不要她了不成。

    “潆,你看她都快哭了,你就让她留下吧,在下并不介意她在这里。”长亓道。

    “你让我留我就留啊,公主说了,要跟你单独叙话,我听公主的,哼。”允洛道。

    长亓看着允洛拿着托盘出去的背影,简直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他对闾丘潆道:“潆啊,你这婢女好像对我有很大敌意啊。”

    “哦,允洛她......”闾丘潆一时想不到说辞,只道,“允洛她不是我的婢女,她是天外人间有诲部部落首领的女儿,年纪太轻,有些玩闹,公子不必介意。”

    “这么傻的人,竟然是一部首领的女儿,她父亲竟然放心她呆在外边。”长亓道。

    “三年前我去有诲部看那里的臣民,半路遇到了允洛,那日天降大雨,允洛就倒在地上,我救了她,从此她就一直跟着我,怎么劝都不能让她回到有诲部去,没办法我只能安排她在我汝殿里做些事情了。”闾丘潆道,“公子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单纯的人,至于她为何对公子怀有敌意,可能是什么事情让她误会了,日子久了,她想通了便好。”

    “看来做潆的朋友很难啊,在下头一天就不被殿下你的贴身婢......贴身姐妹认可,那在下要是走出去,有更多人反对怎么办?”长亓嘴里说着担忧的话,面上却没有一丝担忧之色,反而是在开玩笑。

    闾丘潆见他这副模样,明显是说着玩的,她道:“我是公主,我想结交什么人,自然就结交了,要是有人不同意,那是他们的事,跟你我何干?”

    “潆这话要是被允洛听到了,说不定就要断送一段姐妹情了,在下头回来天外人间,就害公主没了姐妹,罪过罪过。”长亓道。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同时笑了。

    “来,吃菜,潆为公子准备的,都是王都最好吃的菜式,公子尝尝。”闾丘潆道。

    “可否有酒,人间都说好酒好菜,既有好菜,自然当配美酒。”长亓道。

    “你不要喝酒了吧,你既然成了我闾丘潆的朋友,我今日想给你定个要求,就是不能喝酒。”闾丘潆道。

    “这是何故?交友与喝酒应当不矛盾吧。”长亓道。

    “你不知道啊,我有一个朋友,因为很多事情,他一心求死,我用尽办法都不能改变他寻死的心。我每次见他,总是能闻到他一身的酒气,说什么喝酒能忘忧。喝酒只能伤身,哪里解得了愁,他不过在自欺欺人,酒这个东西,碰了很难戒掉,因为习惯是很可怕的,你往往不经意间就再次回到原地转圈,你看他,喝了多少酒了,不什么都没有解决吗,反而成了酒鬼,酒钱都还是我偷偷给他接济的呢。”闾丘潆道。

    “怎么有这么软弱的人,男的女的?”长亓道。

    “男的。”闾丘潆道。

    “男的?那劝什么劝,直接打他几顿不就好了,疼上那么十天半月起不来,我保证他什么烦恼都没了。”长亓道。

    “公子看着斯文,怎么会有这么粗暴的想法?”闾丘潆道。

    “越粗暴越简单,简单才好解决问题。”长亓道。

    “还是算了吧,我是下不了手的,或许他总有一天能想开呢?”闾丘潆道。

    “我看他是想不开的,哪天你带我去见见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废物到要让潆你接济酒钱。”长亓道。

    “哎,不说他了,总之,我看到酒就像看到了麻烦,你可别也成了酒鬼,我告诉你啊,你是我朋友一天,我就盯着你一天,总之,不许沉湎酒色!”闾丘潆道。

    “哈哈哈,那潆可要一直伴着我才好,不然这酒,在下是沾定了。”长亓道。

    “你,臭男人!”闾丘潆怒道。

    长亓作势往外喊道:“凤族臣民们快来看啊,你们公主殿下骂人啦,公主一言,重如千斤,骂得在下都站不起来了......”

    闾丘潆一筷子夹了块肉放进长亓嘴里,道:“堵不了你的嘴,吃吧你。”

    “哈哈哈哈哈。”

    饭吃完了,闾丘潆道:“没想到公子的饭量可真大。”

    “大吗?我才吃三碗而已。”长亓道。

    长亓见闾丘潆支着手望着他,又道:“那你们闾丘男儿每天吃多少?”

    “最多,两碗吧。”闾丘潆道。

    “所以在下头一回跟潆吃饭,就给了你一个饭桶的形象?”长亓道。

    “哈哈哈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饭桶的哈哈哈。”闾丘潆笑个不停。

    长亓看着笑成花的闾丘潆,心道:“本神平日里压根没吃过饭,要不是看你吃的太少,我才不会吃这么多陪你。”

    “能博得公主殿下一笑,就算让在下吃十碗,我也不皱眉头。”长亓道。

    “噗......”闾丘潆道,“公子你这副样子,真像人间那些登徒子。”

    “登徒子?登徒子哪儿有我这么帅的。”长亓道,“何况在下是真心之言,真心把你视作朋友,而非男女之间的感情。”

    “噗......”闾丘潆又笑喷了。

    “你怎么又笑啊,有什么好笑的?”长亓道。

    “没,好,很好......”闾丘潆强忍住笑,道,“公子吃完了跟我出去走走吧。”

    “公主相邀,在下却之不恭。”长亓道。

    “那公子请跟我走吧。”闾丘潆道。

    长亓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白天看这天外人间。

    “骄阳似火,绿树成荫。浓荫蔽日,潆,这是什么树?”长亓道。

    “没见过吧,这是佛摩树。”闾丘潆道。

    “佛摩树,可有什么说法?”长亓道。

    “传说从前有一个佛路过此处,无意间摸了一下它的叶子,不料它竟由一棵小树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于是从此后便被命名为佛摩树。”闾丘潆道。

    “是哪个佛?”长亓道。

    “这我就不知了。”闾丘潆道,“潆只知佛摩树只生长在天外人间,佛摩树高大,泽荫后世,被我闾丘凤族的子民奉为神树,代表着凤族的信仰。”闾丘潆道。

    “原来如此。”长亓道。

    “天外人间最古老的佛摩树在我闾丘圣地佛摩曳阑,而最高的一棵树你看到没,就在那边。”闾丘潆道。

    长亓顺着闾丘潆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树上红丝飘飞,树上似乎还挂着什么东西。

    “那树上的红丝是作甚,那挂着的又是些什么?”长亓道。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闾丘潆道。

    “还挺神秘的。”长亓道。

    “来嘛,快走。”闾丘潆见长亓不动,干脆拉了他的手拉着他走。

    树看着挺近,实际上却走了不下一刻钟。

    一路上闾丘潆同长亓遇到了很多天外人间的族人。

    “公主殿下!”有人热情喊道。

    “公主殿下,来吃张婶我刚抓的鱼。”

    “公主殿下,俺家老母鸡刚生了一大筐蛋,您拿回去吃啊!”

    “......”

    闾丘潆一一致意,只让他们自己留着。这时有人问道:“殿下,您身边这位小哥是谁?”

    “朋友,我朋友。”闾丘潆道。

    “殿下,您可别骗我老花眼哟,老婆婆我刚刚明明看到您牵着他的手。”另一位道。

    “他......”闾丘潆尴尬地看了场长亓一眼,“他不识路。”

    “殿下别狡辩了,何时办喜事可一定要通知我老刘,我把我家那大黄牛送给公主做贺礼。”一刘姓男子道。

    闾丘潆越发尴尬了,她偷偷在长亓耳边说了一个字。

    于是乎,一位高贵公主,一位天界真神,当着一众老百姓的面,拔腿开跑了。

    两人跑到了一条河边,热得不行,闾丘潆掬了捧水,洗了洗脸。

    “哎好多汗,公子你也来洗洗吧,这水很干净的。”闾丘潆道。

    “公主殿下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恐怕你的那群子民在背后可把你笑坏了。”长亓笑道。

    “你不知道,他们实在太热情了,再待在那里,恐怕天黑都说不完,就是本来是带你来看祈愿树的,这下看不成了。”闾丘潆道。

    “原来那是祈愿树,看来树上挂着的都是闾丘族人们的愿望了。”长亓道。

    “有求平安的,有求法术精进的,还有希望能当上部落首领的,还有......”闾丘潆似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还有求姻缘的。”

    “公主你脸怎么这么红,难不成你也去求过?”长亓道。

    “哎公子你,你别问了。”闾丘潆道。

    “看来被在下猜中了,那公主你可求到了如意郎君?”长亓道。

    “没,没有。”闾丘潆看着长亓近在咫尺的脸否决道。

    “没有啊,以公主的美貌地位,照理说想娶公主的人应该能排到天外人间外面去了,怎会没有呢。”长亓道。

    “姻缘二字,要看缘分,怎么能看人多。”闾丘潆道。

    “也是,纵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终身之事,可以慢慢来。”长亓道。

    “公子,既然来了这里,你就跟我逛一逛吧,那边有一个凉亭,是我求大祭司给我建的,你跟我去纳个凉。”闾丘潆道。

    “好。”长亓道。

    凉亭抬眼可见,长亓便走在了前面,闾丘潆看着长亓的背影,心中却想起了二十多天前的事。

    佛摩树下善男信女不断,其实这棵祈愿树来的最多的是求姻缘的。

    这一天,闾丘潆同洛神部部落首领的小女儿洛神月来到了祈愿树下。

    “公主姐姐,多谢你陪我来这里许愿,不然我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我来这里的。”

    “阿月,以后你再想来,尽管找我就是,我去接你。”闾丘潆道。

    “公主姐姐最好了,阿月都已经许下愿望了,公主姐姐也来试试吧。”

    “我就算了吧。”闾丘潆道。

    “怎么能算了,公主姐姐都已经及笄许久了,不应该求一个良人吗?”

    “良人可遇不可求,还是算了吧。”闾丘潆道。

    “不行,阿月要跟公主姐姐比谁先遇到良人,要是阿月赢了,公主姐姐你得送阿月一大堆嫁妆。”

    “小丫头,合着你今天就是想来要你公主姐姐我的礼物啊!”闾丘潆道。

    “公主姐姐你答应我嘛。”

    “行行行,我跟你赌,我许愿我一个月就能遇到良人,让你拿不成这嫁妆哈哈哈。”闾丘潆道。

    “那阿月要改愿望,阿月许愿半个月就能嫁得如意郎君。”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谁能赢。”闾丘潆道。

    两块写着愿望的竹简被挂在了佛摩树上,这是闾丘潆平生第一次许愿,她其实从来不信这些,她是公主,要守护她的子民,她的人生里该只有别人,没有自己,遇不遇得到良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天意吗?”闾丘潆喃喃道。

    “潆,快来啊,我到了。”长亓挥手道。

    “啊,好。”闾丘潆快步过去。

    “这里风光不错啊,潆你的眼光可真好。”长亓道。

    “我的眼光当然好,我闾丘王宫里种着上千盆兰花,绝对只有我挑的那盆最香,最别致最好看。”闾丘潆道。

    “哦,那在下可要去开开眼界。”长亓道。

    “它就在我汝殿的后园里,我们回去就能看到了,不过现在时间不对,它还没开呢。”闾丘潆道。

    “那在下就等着它开花。”长亓道。

    “真的吗,你愿意在这里待这么久?”闾丘潆道。

    “这里风光如此秀美,还有公主殿下相伴,自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长亓道。

    “对啊,公子失忆了,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无论如何,公子总该要去寻你的家人的。”闾丘潆道。

    “在下不急。”长亓道。

    “可公子的家人一定着急啊!”闾丘潆道。

    “这......”长亓想,这谎果然不能撒,说一句谎话,便要拿十句来填。

    “有时候你刻意去找一件东西,反而找不到,你不去想着要找它,它反而就出来了。在下若真有亲朋在世,有缘自能再见的,在下现如今就待在这里了,公主可不要嫌弃我赶我走啊。”长亓道。

    “不会不会,公子是潆的好友,就算是我父皇,他也不会不顾及我的想法赶你走的。”闾丘潆道。

    “那在下就安心了。”长亓道。

    “公子安心住着,明日我就带你去见我的父皇。”闾丘潆道。

    “好,那潆想如何说?不会直接告诉他我是你捡来的吧?”长亓道。

    “你,的确......”是我捡来的。

    “公主给在下取个名字吧,这样就不用公子公子的叫了,听着生分。”长亓道。

    “名字,好啊,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闾丘潆道。

    “公主姓闾丘,不如也给在下取一个复姓。”长亓道。

    “复姓......”闾丘潆陷入沉思走来走去,最后道,“有了,即墨可好?”

    “即墨,好,公主说好自然是好的,那公主想叫我什么?”长亓道。

    “就单名一个予字,叫即墨予。”闾丘潆道。

    “对我予取予求。”闾丘潆想着心里乐开了花。

    “那在下就叫即墨予了,我唤你潆,你就唤我予。”长亓道。

    “好。”闾丘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