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何时去死

春如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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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越发厚重,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几朵暗云将月光遮掩,平静的潭水平白生了几许凉意。安夏浸没在水里,双眸轻轻闭合,宛如轻缕在水中漂浮,好似无声无息的梦境,微微的窒息却又一次次在她耳边轻唤:“这不是梦。”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女子,或许只是从未遇见过他,她也可以是个女子,因为遇见,因为是他。心神在那一瞬间的捏紧,而后又一瞬间的喷薄,这是占据侵蚀,是她主动打开了一道缝隙,她也如寻常女子一般挣不脱俗世的枷锁,情爱的纠缠。

    或许不是情爱,只是浅显的相知。或许不是相知,只是单纯的相识。

    当她在敲开二两酒心门的时候,她也已一丝不挂,赤裸的坦诚,掀开了她的迷纱。

    安夏是女子,似乎早有端倪。

    二两酒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又每次都将这个念头按下,因为以往的安夏很冷,他也很冷。所以今夜有些突然,这一眼有些仓促。

    竹楼小筑,二两酒在一张藤椅上坐立难安,觉得有些沉闷,心中又隐隐有些悸动。他在等着安夏回来,他觉得应该好好说一句对不起,但又觉得这样太过犯贱,万一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真给来上他一剑。

    他是该老老实实的躲开还是该挺起胸膛,眼睛都不眨上一下。

    这个问题让他心绪不宁,苦等良久,也未见着安夏回来。索性推开房门,一头倒在床上,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黑漆漆的,也没看见个什么东西,搞得像是我占了多大的便宜。哼,早知道你小子是个女的,小爷还亏了呢,白白陪你睡上两宿大觉,手都没能拉上一把。”

    恰在他神神叨叨之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二两酒立马闭嘴,看着熟悉的身影,怎么看都觉着应该是个女的,也确实是个女的。坐直了身子,将手举起,有些尴尬的笑道:“安夏小子…”

    四个字吐口而出,安夏细眉轻蹙,眼带寒光,轻轻瞥了一眼,转身就走。可那小眼神里,明明又带着那么点幽怨神色,二两酒有些无奈的将手垂下,朝着空落落的房门哼哼两声。黄花大姑娘还是黄花大姑娘,又没掉块肉,更没少张皮,搞得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悬吊吊的难受。

    安夏步履匆匆,推开二楼的屋门,不禁有些面红心跳,故作不屑的啐了一口,似乎要将萦绕在脑海之中的苍蝇赶走。只是冰冷的木床,摇曳的窗扉,屋外的秋风,还有绵绵细雨打落,无不让她觉得好生烦躁。心中隐隐有些冲动,又被她狠狠按下,侧身躺在床上,薄薄的被褥似乎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意。

    猛然起身,却又傻傻的立在原地,犹豫徘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外,又折身回屋。

    终于提起的一腔冲动总是在犹犹豫豫之间消磨殆尽,安夏觉着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滋味竟是让她如坐针毡。

    她不下去,他不上来。

    宛如对峙,却是一场不够公平的较量。

    直至深夜,秋风送雨,卷着滚滚愁绪,袭面更侵心。

    “知冬”无故窜起,嗡嗡铮鸣,安夏转眸,咬着薄唇,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坚决,带着几分兴奋忐忑。

    今夜难眠,二两酒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心里有些慌乱。他自以为裹了一层厚厚的茧,密不透风,自以为能够凉薄冷血,无情无义。但这一切,在离鸢古埙剑舞,痴心执拗面前,似乎都有些苍白可笑。

    他的自私是骨子里的天性,但他也俗气,俗不可耐的凡尘小子,喜欢被喜欢,喜欢去喜欢。思绪如同珠帘,断线,颗颗落下,砸在心头,砰砰作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血未冷,依旧火热。原来他的心未静,嘈杂混乱。

    吱呀一声,门扉被轻轻推开,二两酒转过头,嬉皮笑脸的盯着安夏,很自觉的挪了挪身子,空出半边床铺。安夏脸上已有悔意,似乎有些惧怕二两酒投来的目光,低垂着头,迟迟迈不出步子。

    僵持,毫无必要的僵持。

    她知道,她下楼便已是认输。

    二两酒扬起眉梢,伸手拍了拍空着的床铺。安夏很艰难的迈开步子,抬头看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足足一刻,她终于如在琉璃宫里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二两酒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望着安夏的侧影,小声说道:“对嘛,这才是落难鸳鸯该有的样子。”

    话落,剑出。

    又是“知冬”,宛如鸿沟。

    二两酒扯了扯嘴角,心有余悸的说道:“搞得像是我要对你图谋不轨似的。”

    安夏还是选择沉默,只是“知冬”不再平放,而是悬浮倒立,泛着点点寒光。

    二两酒哼哼两声:“小爷可告诉你,凭小爷如今横扫八荒的身手,外加人神共愤的容颜,出了这藏剑峰,那可是随随便便就能迷倒一片花痴。”

    安夏不信,“知冬”则表达愤怒,瞬间横着剑尖刺了一下二两酒,只是软绵绵的,好似挠痒。二两酒心里嘚瑟,又夸口说道:“你别不信。也就你们这些仙子清高冷艳,俗世里的尤物美人那可是聪明的很。见了小爷这棵大树,她们巴不得贴上来呢。反正小爷现在命长,就该好好看看这花花世界,换着花样尝尝这环肥燕瘦。”

    安夏暗恼,只是她开始在想,如果这样下去,她这漫长的一生又该靠什么来点缀充实。是剑,是他,还是真要如仙人一般独守千年枯寂,等着白日飞升。

    那飞升之后呢,长生不朽。

    那长生之后呢,无尽枯寂。

    原来长生不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为何还有那么多人痴心不悔,不可自拔。

    或许他们才是俗人,才是蠢蛋,才是可怜虫。

    他们在追求,茫然无止境的追求,永远不会停下。她也是这样的人,只是今夜,她开始徘徊质疑,开始想要挣脱。

    只是她还没有方向,还未曾真正看透。这也是渴望,突如其来的渴望,她想他会告诉她。

    二两酒还想再说,安夏却转过了身,静静的看着他,让他一时语塞。凝视,对望,她眼里是他,他眼里是她。

    两抹红晕渐渐渗透安夏的面颊,终是打破了沉默。

    “他们说飞升成仙就会长生不朽。”

    二两酒哦了一声,想了片刻,又轻佻笑道:“他们还真是些蠢货。”

    安夏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追问道:“你不想长生?”

    二两酒的笑容止住,有些疑惑的望着安夏,她的眼神很坚定,似乎这是一个很认真的问题,这也确实是一个很认真的问题。

    他沉默了许久,鼓了鼓腮帮,有些自嘲的说道:“天下人谁不想长生,又有几人能够长生。我只是不想死,在我不想死的时候活着,我就知足。”

    这不是个好答案,安夏轻蹙着眉头,似乎在回味二两酒的话,最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真贪心。”

    她说得没错,他是个贪心的人,只是他从来不会这样认为,因为他在乎,深深的执迷于他这二两薄命。

    “这还贪心,我心眼这么小最容易满足了。好歹我还想过会有死的那么一天,我希望是在大雪里,有艳阳高照,有春风十里,我闭上眼,在梦里就永远不再醒来。”

    他在说,她在听,似乎会是一副很美的画面,似乎会是毫无牵挂的遗忘。这真是奢侈的一个梦,他笑出了声,她也笑皱了眼角。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想死。”

    二两酒眼神更加古怪,安夏今夜太过不同,如一个女子般喜欢东问西问,甚至每一个问题都有些尖锐,都问到了他的心窝子里。可安夏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眼中隐隐有些期待和迫切,他张了张嘴,似乎觉着有些不对,又细细思量了半晌。

    安夏的眼眸一直未曾晃动,她也在这样问自己,想在什么地方,想在什么时候,安静的长眠。她想不清楚,直到二两酒猛然抬眸,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一瞬的触动,她想或许她渐渐有了答案。

    二两酒深呼一口气,直到肺腑不能承受,才缓缓吐出。他也很认真的看着安夏,微笑,诚恳而又坦然的说道:“我想会是你们都不在的时候。”

    你们,我们。

    安夏笑得有些放肆,艳红如血,眼泛桃花,带着几许迷离。

    醉人的美,终是多了一分烟火俗气,能让人靠近,能让人想入非非。

    安夏是个女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二两酒心里不断重复着,警惕着,他害怕沦陷,害怕太过痴心妄想。

    彼此防备,又彼此靠拢。

    “安夏小子,你也想要长生?”

    他还是喜欢叫安夏“小子”,或许是习惯,或许是刻意提醒。

    安夏也喜欢这声“小子”,她觉着她与二两酒之间似乎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可以如往常一样“大被同眠”,也可以偶尔与他“勾肩搭背”。

    只是这长生,她轻轻摇头,不追也罢。

    二两酒有些惊愕,似乎这不是他认识的安夏,追问道:“那你又想在什么时候去死。”

    安夏的问题如今来问安夏,安夏沉凝不语。

    她刚刚也在想,她的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待我一人一剑挑了这座江湖。”

    “你真贪心。”

    同样的回答,只是安夏却愿意承认,因为这座江湖很大,这座江湖很远。

    不觉之间,安夏的眼中似乎藏有几抹深思,竟是多了几分落寞。这神色落在二两酒的眼里,却是让他很难得的真心祝愿:“我相信你,终有一天,能挑了这座江湖。”

    安夏会心一笑,眼中有些迫切的期待,含羞问道:“真的?”

    二两酒点头,再点头,很肯定的点头。

    安夏勾起嘴角,花枝乱颤,一笑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