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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材欣长，眉眼含笑，面如桃花芳华却又不失沉稳，正是楚湄寻了好久的老狐狸。
老狐狸是喜欢逗楚湄的。两个冤家一番玩闹后，往往是一个笑得直不起腰，另一个气得满脸通红。每每见楚湄气得鼓起的小脸，老狐狸笑得总是分外开心。
四年未见，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成身姿窈窕的大姑娘了，自然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情绪冲动。易吾看着靠在门边回不过神来的楚湄，挑了挑眉：“怎么？见到为师就这么难以置信？”
楚湄提起脚步慢慢向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静静地看着他。她也不是没想过，见到他的那一刻要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不知所措了，只默默绞着衣摆。
失神间，她被揽进一个怀抱，熟悉的气味传进鼻尖。终于忍不住，她哽咽道：“师父。”
易吾微笑着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前一刻见她面上那般陌生的神情，他惊讶之际也有些心疼，现在她这一声哽咽，倒是让他明白，原来他的小湄儿一直没变。他很是欣慰。
可这欣慰感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破。楚湄推开他，眼眶通红地气道：“这些年，你去哪了？我还真当你消失了。”嗯……还是那个泼辣的小湄儿……
易吾看了看身旁的聂扬，聂扬漫不经心地把头扭到一边。
“你别看聂叔，我问你呢。”楚湄道。
易吾走到桌子旁，撩起衣摆坐下，一脸悠闲道：“小湄儿，倒杯茶来，为师渴了。”
“还是这么爱使唤人。”楚湄嘟嚷着，但还是倒了两杯水，递给他和聂扬。
“为了找你，我差点都命丧断头台了。”楚湄在他身旁坐下，又看了看聂扬，“聂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聂扬笑了笑，道：“不会的，姑娘。”
“说起这事，我倒是想问你。”易吾放下茶盏，看向楚湄，“你这些年倒是长了本事，竟和那鲁光耀成了一伙。看见你的通缉单时，我还想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只能亲自去给你收尸了。可没想到你这丫头又毫发无损得被放了。可怜了我这颗被你弄得担惊受怕的心……”说完，做出一副痛心状。
楚湄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聂扬道：“聂叔，你看看，这也是当师父的人说的话？不说救我就算了，只想着给我收尸。”
“姑娘，公子，多年未见，怎么一见面又斗嘴起来了？”聂扬很是无奈，好像又想起了过去几年的时光，他们每次吵闹后，最后收拾烂摊子的却是他……
“那我们就正经说话。他们怎么又将你放了？”易吾问楚湄。其实他今日看到通缉单时，虽然很措手不及，但也已做好了准备。他是不相信他家小湄儿会和鲁光耀扯上关系的，但官府若不放人，他便准备去救她。岂料，动手前却有人来报，楚湄被释放了。
“我本来就是无辜的，和他搅在一起也是因为一些误会，查明原因后，他们便将我放了。”楚湄道，“还有……多亏了那个景云，他替我说话，皇上才放了我。”
“皇上？”易吾皱眉，“他亲自去审的你们？”这倒是超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公良淏对鲁光耀实在是很忌惮。
楚湄点头，“对了，你还没说，这些年你都去干什么了？”
“不过是四处走走，游山玩水，饮酒看美人罢了。”易吾看向楚湄，“不带你，是方便你找意中人啊。省的有我们在，你嫌麻烦。”
语毕，就听楚湄“哼”了一声：“还当我像以前那般好骗？”
易吾摇头笑着。在这世上，楚湄已是他唯一需要牵挂的人了。他本就那么打算和她过一辈子清闲的生活，陪她长大，看她成亲生子，倒也不错。可四年前，那一群黑衣人的出现，让他知道，过了这么些年，就算他想隐居山野，但有人还是不允。于是他便把楚湄留在了齐州，暗中派了些人保护她。自己和聂扬提起刀剑，终还是踏入了那血色场中。
他止住笑意，正色道：“湄儿，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楚湄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思索了会，还是道：“有。我想去漠北，去看看塞外风光，去骑马射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易吾点了点头：“嗯，是个好地方。”
楚湄问：“师父是要想和我一起去？”
易吾：“这倒不是。我去过漠北，应当不会再去了。”
楚湄：“……”玩她呢……
易吾站起身来，理了理袍子，对楚湄说：“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楚湄也站起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好了，”易吾看出她的顾虑，笑道，“这回我不跑了，你放心。聚云楼，随时欢迎来访。”语毕，对聂扬道：“走吧。”
聂扬朝楚湄拱了拱手：“姑娘，我们先走了。”
楚湄看着他二人出了客栈房间门，一时有些惆怅。几年过去了，她说不出来他们哪变了，但总是有种感觉，感觉他们好像正离她越来越远。
楚湄这一日经历得实在太多，待梳洗好后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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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正青敲门时，楚湄才起没多久，刚穿戴好衣裳。季正青见她仍旧有些睡眼惺忪，笑道：“刚起？”
楚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
“那好，你先梳洗着。我去给你拿些早膳。”季正青道。
楚湄点了点头，随即赶紧打水擦脸。
“大哥，你今日不用上朝吗？”楚湄见他一袭便装，嚼着馒头问道。
“今日你回家，我向宫里请了假。”他道。
楚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啃馒头。看着季正青关切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地躲闪，她不知自己对不对得起他的好。她改了姓，变了性格，再也不可能是他口中的那个妹妹。只唯恐到时伤了他的心……
用完早饭后，两人上了马车，向尚书府出发。
楚湄还在季家时，季博还是顺天府尹，这些年，他已升到了礼部尚书，官拜从一品。而季正青身为内阁学士，官拜从二品。去年与工部侍郎的女儿肖曼雪成亲，两人倒也是门当户对，且肖曼雪性格温婉，两人相处融洽万分。
“大哥，你成亲了？”听到季正青谈及肖曼雪，楚湄欣喜问道。
“嗯。”
“大嫂好福气，得了一个这么一表人才、温文有礼的相公。”楚湄笑道。
季正青嘴角轻挑：“待会见了爹，只希望你嘴还这么甜就好了。”
听到这个，楚湄笑意渐淡。她已记不大清他的模样，印象中他不太爱笑，面容严肃，尤其是当娘不太理会他后，他每每见她，总是将脸板得越来越深沉。江南出事那回，他带着大娘和季凝离去的背影，更是在她心里深深刺了一刀。因此她这些年，也不常想起他。
季正青见楚湄眉头轻蹙，轻轻握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事的。这些年，他变了很多，心里也一直记着你。你不必怕。”
楚湄点了点头。
车轮滚滚，马车不多久便到了尚书府。肖曼雪已在门口等着了，见楚湄下了马车，立即走上前来，握着她的手，温柔道：“你便是湄儿吧？渴了没有？我带你去喝茶。”
第一句话不是客套地说些体面话，而是像亲人般关切地问她渴了没有，楚湄对这个大嫂心生好感，再见她面容真挚，更是欣喜。
“多谢大嫂。”
“一家人，不必客气。”肖曼雪带着楚湄走进尚书府。季正青步于其后。
“昨日在客栈睡得还好？有个愣头愣脑的家伙把你送到那，可让我恼了好久。”肖曼雪道。
楚湄喝了口茶，笑道：“是我昨日想要留宿客栈的。大嫂就别怪大哥了。”
肖曼雪瞟了一眼季正青：“瞧在湄儿的面上，我才原谅你这一回。”
季正青无奈笑笑，朝她二人拱了拱手，做了个赔罪的姿势。
楚湄对肖曼雪笑道：“大嫂。这天底下，只有你才将我大哥治得这么服帖呢。”
闻言，肖曼雪打趣道：“以后，我们二人一起‘治’他，这才好玩呢。”
此话一出，大堂里更是欢声笑语一片。连带着丫鬟们都笑了。少爷以后的日子，只怕很是精彩。
“什么事这么好笑？也说来我听听。”众人欢笑时，忽传来一句女声。楚湄看去，就见一身穿大红暗花锦云长裙、头戴金丝步摇的艳丽妇人向他们走来。那人的面庞，楚湄不能更熟悉，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人喊她“贱蹄子”时脸上的扭曲与歹毒。
来者正是王氏。在季正青的生母去世后，她成了大夫人，在那之后一年，楚湄的娘来到了季府。王氏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季凝，而季凝也还是晚出，楚湄出生一年后，王氏才生了她。
“夫人。”丫鬟们纷纷行礼。
王氏径直走到楚湄跟前，嘴角勾起，打量起楚湄来：“多年未见，湄儿长得越□□亮了，竟和你娘像双生姊妹般。”两个贱货，楚若烟勾引老爷，如今她的女儿又长成这般模样回来作妖了。王氏心里咒骂着。
楚湄微笑看着她：“难为夫人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模样。我还以为夫人早把我们忘了。”
“叫我夫人作甚？叫一声大娘才对。”哼，贱蹄子，老娘还治不了你？就算你一千个不愿意，这家里还是我做主的。
楚湄看着她那得意的笑，缓缓道了一句：“大娘。”
王氏一惊，这小蹄子，怎么变得这般听话？莫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正想着时，季正青走上前来，问王氏：“小凝呢？湄儿回来，也不见她出来见面。”
王氏笑了两声，道：“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她去盛天寺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各自有了想法。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大娘便先回吧。我带湄儿去见见爹。”季正青眉头轻皱。
肖曼雪听了此话，朝王氏行了个礼，便握起楚湄的手向季博房里走去，轻声道：“你别管她。除了她自己，其他人的事她一概不上心的。你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
楚湄自然不理会王氏的话，从小被她恶言相对，如今听了她的冷言嘲讽，她只是想笑。道了一句“我晓得”后，楚湄回头朝身后看了看，见季正青仍旧皱眉，面色不悦，不禁想笑。
大哥生气的模样，也很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