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咏叹调

鸢尾见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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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地缩紧了身子,我捂着耳朵睁开了眼睛。

    一片尘埃弥漫着,我身体的周围散落着玻璃窗的碎片,高高的落地窗被瞬间撞得支离破碎,断截的窗框与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尘埃一点点散去,我眯起眼睛,视线穿透那浮动的颗粒,我看见之前那个唱歌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矗立在破碎的落地窗前,他的影子影子笼罩在旁边几排木质长椅上,在看清了那个生物之后,一阵恐惧爬上了我的心房——它的身形庞大,约有一层楼高,微微往前倾斜,保持着类似于一只黑猩猩的姿势。前臂覆盖着黑色卷曲的毛发,身体却是光滑的皮肤,偶尔关节处有些短毛,它紧闭着眼睛,半张开的嘴露着尖牙,两只长臂按着地毯支撑着它的上半身,它的掌大约有半张长椅的长度,锋利的爪还沾染着暗红色的液体,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从他腹部一直到背侧有许多椭圆形的隆起,而那些黑色隆起的表面皮肤光滑,凹凸有致,仔细分辨,我看出那是一个个人头!老人,女人,男人……不同的样貌,不同的年龄,他们的脑袋就像是从这个怪物体内长了出来,眼眶的凹陷,鼻梁的弧度,紧闭的双唇……

    但他们都闭着眼睛,脸颊的皮肤随着怪物的动作而拉伸着。

    这个黑色的怪物吼叫了一声,浑身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天花板随着它的嘶吼颤动着,它没有尾巴,后肢比前肢稍短,它抬起前肢,一掌拍碎了左侧的另一个柱子,混凝土块砸落在地面,匆忙间,我看见安德鲁正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在怪物的正前方,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那只怪物。

    安德鲁……

    我望着他眯起的眼,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迸发着危险的信号。

    原来刚才是他将我一瞬间推开,才没有被这个怪物砸死……

    我不安地呼吸着,看着面前对峙的这一幕。

    他能够击退这个庞然大物吗?

    怪物稍稍往前倾了倾身,高抬起下巴,紧闭的嘴巴,喉咙鼓动着发出低沉的暗哑声,安德鲁镇定地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屏息,慢慢用左手托高了举着枪的右手。

    他的枪口随着怪物的动作而左右移动着,我小心翼翼地呼吸。

    “砰——”

    一声枪响瞬间划破空气,一瞬间怪物鲜血迸出。

    “吼——”

    紧接着耳畔传来怪物更加凶猛的吼叫。

    我看着怪物立起上半身,它的背脊重重撞在天花板上,“卡啦”天花板裂出了一条裂痕,吊灯晃动了几下,摇摇欲坠。

    我迅速蹲坐起身体,踩过一地碎玻璃,压低身子窜到了柱子后。

    安德鲁朝我投来一个凌冽的眼神,如芒在背。

    ……好像责怪我给他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咔嚓。”

    安德鲁再欲开枪,但手枪却没了子弹。

    我心底一紧。

    没有犹豫,安德鲁扔下手枪,半蹲下身子,双臂交叉瞬间反手抽出固定在大腿外侧的两把匕首。被安德鲁激怒了的怪物立起前半身,重重一掌向他砸下。我暗叫一声不好,安德鲁却快它一步闪开了身影,黑色的鞋子踩过柔软的地毯,身后怪物杂碎了坚硬的大理石地砖。安德鲁沿着Z字形路线踩碎了一地玻璃碎片,绕道怪物的左侧,怪物支着耳朵听到他的动静,握紧了拳头向他挥下,安德鲁低下身翻了个跟头躲开了,在怪物的拳头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的时候左手反手握着的匕首用力扎入它前臂的肌肉。

    所有的躲闪处理得干脆利落。

    甚至只要稍稍偏离那么几厘米,他就会被怪物的大掌拍成肉泥。

    怪物愤怒地低吼,匕首不足以对它长着厚皮毛的前臂造成多大的伤害。怪物举起被刺中的前臂,喉咙发出充满威胁的嘶吼。安德鲁握紧匕首,瞬间被它带离了地面。

    糟糕……

    我忘记了呼吸,本能地用手捂住嘴巴,看着安德鲁握着匕首,身体悬在半空,没有太多犹豫,他旋即用另一把匕首扎入它的腹部,反手用力,一瞬间割开一道狭长的伤口。怪物吼叫着,叫声里充满了因疼痛而燃起愤怒,我看见从它被划开的腹部,五六具正在被消化的尸体流出,黏腻的黄色消化液裹着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我的胃一阵翻腾。

    这东西。

    吃人……

    安德鲁将匕首更加深入地刺入它的前臂,他旋转着身子抽出左手的匕首,攀上了它的前肢,怪物深处另一只前臂想要抓住这个灵活的黑人,但他瞬间松开了右手的匕首,踩过它的前臂,右手牢牢攀住它满是鲜血的獠牙。

    “杂碎!”

    他咬牙将手里仅剩的一把匕首刺入它另一只的眼眶。

    “嗷——”

    痛苦吼声惊天动地,我贴着冰冷的柱子紧捂住耳朵。鲜血瞬间泵出,安德鲁抽出匕首的一瞬间,我看见匕首上粘着一个球形物体,他一甩手,将匕首上那个球体状的物体甩落在地上,匕首上还粘黏着些许黏液。怪物吼叫着,它扬着脑袋乱舞着前肢,打断了我身前的柱子。

    我抬起头,看见残端的柱子朝着自己砸了下来,我本能地将身体向右侧摔了出去,“嘭——”砸落的混凝土大片大片地砸落在身旁,下一刻我扑倒在地,因惯性滚了几米,地上的玻璃碎片瞬间划破了脸颊,碎屑刺入皮肤,一阵钻心的疼痛。地面震动着,我趴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抬眼看着右前方扭打的安德鲁和怪物。他全部的武器仅剩一把匕首,他攀着它面部的凸起,躲闪着每一次怪物挥舞而下的大掌。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怪物甩着脑袋,似乎要将他一下子甩到墙上。

    他会被砸成一滩烂泥!

    我咬着牙看着孤立无援的安德鲁。

    该做些什么!

    抽出藏在后腰的手枪,我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怪物的獠牙。

    满地狼藉,我坐在一地混泥土残渣中,我深呼吸着,双手紧紧握着手枪,想要借此减缓枪口的抖动。视线游离着,我望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怪物和安德鲁。

    要瞄准哪里?

    怪物的上半身?脖颈?头部?鼻尖?额头?

    “眼睛!”安德鲁朝着我吼。

    我一愣,望着怪物两个血窟窿般的眼眶,将枪口对准了它的眼眶。

    我急促地呼吸着,催促着自己扣下扳机,但另一种令我不安的可能性却让我迟疑。

    如果我失手打中了安德鲁怎么办?

    我眯着眼睛,犹豫着,看着安德鲁咬着牙躲闪着,他的体力地剧烈消耗,我不知道他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你有几成把握?】

    我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有几成把握。

    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什么可能性都没有!

    下一秒怪物抓住了安德鲁的右腿,将他整个用力摔了出去。

    就是现在!

    “嘭——”

    扣下扳机,巨大的枪声。

    一瞬间几乎失去听觉,耳鸣着,手枪的后坐力让我整个后仰摔在地上。

    子弹瞬间打穿了怪物的颧骨,一阵撕裂般的吼声整个教堂似乎都因此震动,紧接着,是肉体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打碎了满地的玻璃,脑袋晕眩着,手掌有些麻木的疼痛,我侧着身子伏在地上,眯着眼看着怪物攀出窗户,消失在了视线中。

    安德鲁……

    晃神了一下,我支起身子,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人影。

    满地狼藉,我的视线触碰到一个背对着我倒在地上的身体。

    顾不得许多,我慌忙爬了过去,玻璃渣刺入手掌心也浑然不觉。

    我跪在他旁边,将他的身体板正,靠在自己腿上。

    他紧闭着眼睛,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手臂上一道狭长的划伤显得触目惊心,衣服被撕破,肌肉外翻,可以看见深处的肌肉组织,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上,我想按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但温热的血液却不断从我指缝间溢出。

    一阵血腥味扩散。

    “安德鲁……”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上半身,紧张地望着他。

    他没有反应,紧抿着下唇闭着眼。

    我愣了愣,想起最后看到的画面,他被怪物扯住了腿,甩了出去。它是否将他用力砸到柱子上,震碎了他的内脏?

    不敢细想,我手指试探性地伸向他的鼻子,却陡然停住了动作。

    这一刻,我突然很害怕求证某个猜想。

    是我害死了他。

    慌乱,无措,裹挟着对于未知的恐惧,渐渐蔓延。如同一层层蚕茧,将我一层一层包绕。我定定地望着紧闭着双眼的安德鲁,脑海一片空白。

    我的手颓丧地停在他鼻尖前,发丝垂在脸颊两侧,我陷入了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渐渐地,空洞,茫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要慢慢吞噬我的心,我一言不发,只能任由周围的世界与自己仿佛渐渐隔开一层看不清的白雾,我想伸出手拨开那层白雾,但却无论如何伸出手却只能捞到满手的冰凉,孤独感,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冬日最凌冽的寒风,裹挟着化不开的冰霜,刺入脊骨。

    白雾,渐渐化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失去了最后一点能够寻求的光。

    “咳咳……”

    某个人突然咳嗽了起来。

    思绪,像是被一根线慢慢从黑暗中牵引了回来,我回过神,稍稍低下头。

    安德鲁有些疲劳地睁开眼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冬眠。

    他沉默地望着我。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只能发出些嘶哑的声音。

    “死不了。”安德鲁云淡风轻地回答。

    “……对不起。”

    “我只是看它不顺眼。”安德鲁稍稍坐起了身子,身上的伤口因他的动作稍稍撕裂,他皱了皱眉,“扶我一下。”我扶着他坐起,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腿,但牵拉到右脚的一刻我看到了他咬紧了牙关的表情,内心的愧疚更多了几层,左手撑着身子,安德鲁靠着手臂的力量坐了起来,他曲起左腿,左手搭在膝盖上。

    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脸阴霾,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为什么要来这里?”安德鲁抬眼环视了一下一片狼藉的侧厅。

    “刚才我听到歌声,我顺着歌声找到这里,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前唱歌。”我稍稍侧过脸,看着那扇已经支离破碎的窗户。阳光擦过残余的窗框,照在满地玻璃残渣上,微微反射着光。

    就在几分钟之前,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美好。

    而现在,一切又被摧毁得丝毫不剩。

    “小女孩?”

    “嗯,长头发,七八岁的模样,但是奇怪,现在不见了……”我的视线依旧停在那破碎的窗框上。

    半天听不到回答,我转过头,看见安德鲁一副陷入了沉默的表情。

    他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我正要开口,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我慢慢帮他拍着后背。

    他的肺部可能受伤了……

    在摔在地面的时候。

    “咳咳……刚才那个东西,叫尸鬼。”

    “尸鬼?”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浑身漆黑,腰部满是人头的怪物,我背脊一凉。

    “以活人为食,偶尔会吃一些还未冰冷的尸体,你看到的那些脑袋,就是被它吃掉的可怜家伙。”安德鲁波澜不惊地擦去嘴角咳出的血,他的喉咙因此而有些嘶哑,“下次看到,躲远一点。”

    他像是在对着自己复述,却又更像是在叮嘱我。

    我望着他沾染着尘土的侧脸,这一刻,莫名的熟悉感慢慢涌上心头,很熟悉的,听着他低沉的声线,就像听着父亲叮嘱着女儿上学路上注意安全,远离那些打耳钉吸着烟的小青年,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拥抱过这样的安心了。

    我默默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

    “教堂图书馆。”他风平浪静并略带自信地补充,“这次不会再绕圈子了。”

    “……所以,你刚才迷路了?”

    “去******设计师,每条走廊长得都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