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治

张夕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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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20年,我们熟悉的世界,仍旧熟悉,大地和鸟兽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摸样。但就是因为,它们保持着原样,所以人类没有察觉到这个世界微妙的变化。天穹上,如果仔细看的话,会看到网状的白光,在这儿看到的只是局部。事实上地球在宇宙中已经被一张“蜘蛛网”“粘附”住了。当人们把这张网放大的是一个个半径不足1cm的球状发光体在运动,他们有自己的交通秩序,在交叉口停留,然后运动。它们在直道上的运动很快,但到了弯道上就会集体减速,从不会发生碰撞。

    它们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应该说不可能会知道,因为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发了疯,他的眼睛呈现出了橙色的光芒。随后他绑架了他的家人、同事,说着奇怪的话。不久有几个人回来了,但他们也发了疯,眼睛泛着橙色的光芒,而另外几人则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是死是活。世界各地都在上演着这样的事件。

    不久世界上就上演了一场人类史以来最大范围的“捕捉”。没有种族歧视,没有宗教分歧,只是单纯地围捕。被捉到的人都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是他们的肉体,他们内在的思想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了。正确来说,他们的肉体已经被别的意识给占有了。人类社会,已经破败不堪……

    “呼呼……”大楼三层的黑暗走廊里,一个皮肤黝黑,褐色头发的男人,正在走廊里朝着走廊的尽头没命的奔跑着。就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羚羊,在进行亡命奔途。

    亮光,一点亮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男人的步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快。近了,男人看清了,原来那是一道窗户。男子不顾一切的撞碎了窗子,像一片沾了水的枫叶,硬生生的落在了水泥地上,碎裂的玻璃划破了男子的躯干,男子表情扭曲,眼里露着恐惧,泪水缓缓地划过他满是伤痕的脸颊。男子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三楼的窗边探出两个身影。一个金发的白种女人和一个光头的黑种人男子。

    二人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表情淡漠,眼中泛着橙色的光芒,两人都穿着灰色笔直的西装,给人以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

    “回收。”金发女子对男子说道。说完就朝走廊里走去了,男子没有做声,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朝黑暗的走廊中走去。

    “伤口缝合完毕,生命特征没有异常,趁其意识?还未恢复,抓紧植入吧。”声音传入男子的耳中。男子缓缓睁开眼,手术台的灯光异常的刺眼,两个模糊的人影,映入男子眼帘。

    “嘶——”尖锐的声音,传入男仔的耳朵,听起来好像是高压水枪手术刀的声音。男子被翻了一个身,紧随其来的是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男子想叫,声带的肌肉却无法响应他。这时一个发亮的微小球体从天空中的网络上,缓缓的落到那个金发女子手里。

    金发女子开口道:“年长的游宙者啊!们已经为你寻到了新的躯壳。”球体失去了光芒,房间陷入了安静。球体中间出现了一条细缝,一道温暖的白光从中一出,白光并不刺眼,反而让人感到了安详。球体从那条裂缝慢慢展开,一根丝状物,泛着白光静静的躺在球体里面。。两人的眼里充满了凝重。金发女子用双手将丝状物捧出球体。顷刻间她眼中的凝重专为了慈祥,女子将丝状物轻轻地放到了男子的胸口上。丝状物开始蠕动爬进了男子胸前的伤口。而伤口却开始慢慢的愈合了。男子闭上了双眼,失去了意识。

    他闭上眼睛仅仅十几秒钟,在这双眼睛再度睁开时,眼睛里泛着橙色的光芒。

    男子起身,东张西望,好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婴儿。

    黑人男子把手伸向了他,想要握住他的手。男子却本能的用双手护住了胸部。

    “是‘精神’决定了躯壳。”他们选择了最符合自己的词语来称呼自己——精神。

    女子拍了拍黑人男子的肩,走上前去,男子见来人是一女子。慢慢发下了警惕。女子伸开双手。温柔的抱住了他,一开始,男子的手不知所措的杵在手术台上。但当他感觉到对方传来的温度时,便情不自禁的搂住了那女子的腰肢。

    “没事了,到家了,游宙者。”

    时间在流逝,转眼已过了五天。

    “怎么样?还习惯吗?这副躯壳。”

    “嗯。”

    “抱歉,还不能让你出去感受这个星球的生活。”游宙者,听后没有做声。

    “这幅躯体的主人,是仅剩的几个地球人之一。我们需要他的记忆。”那白种女人解释道。

    游宙者刚欲开口,又将嘴闭了起来。默默的点点头,闭上了双眼。,在脑中搜寻男子的记忆。

    “男子是中国马来西亚混血,叫做华子。母亲生下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时死于了难产。兄弟两人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在云南做护林员,三人居住在一个五十平米的小木屋里。兄弟二人,一个高三一个初一,每天走五公里的山路上学。虽然劳累但对生活也很满足。”游宙者闭着眼诉说道。那女子点了点头。

    “但有一天,电视上开始报导一系列的怪异的事件。”游宙者顿了顿,自己嘀咕道:“就是我们吗?”

    “什么?”

    游宙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三人开始都不以为然,终于有一天,就连电视主持人眼中也开始泛出橙色的光芒,三人连忙关闭了电视,生怕那双眼睛会看到自己、传染自己。三人在恐惧中生活了三个月,在山中打山鸡、麻雀采野果维生。与城市彻底隔绝。

    但是这一家人还是没有躲过围捕。一天,一群身着笔直灰色西装的男人,找到了他们。三人采集完食物,刚从山上下来就遇到了那一群男子。父亲惊呆了,手中捧着的野果掉了一地。片刻的寂静后,父亲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扭曲,嘴唇颤抖着,扯着脖子,嘶吼道:‘快逃!’旋即推了一下兄弟俩。他们如梦惊醒,呆了一下,并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持续了几秒后,兄弟俩反应过来,立刻向密林中跑去。但他们的父亲却相反反向跑去,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游宙者说到一半,突然脑子里一片漆黑,紧接着的是一声怒吼:“混蛋!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游宙者猛地睁开了眼,眼眶一阵辛辣,泪不止地流出。一丝血从游宙者的鼻子里流了出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呆住了,明显的有些失措。

    “这个星球上,总有一些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想要尽快了解这些反抗者的基地位置。”女子说完重重地拍了下游宙者的左肩。游宙者满面惊恐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会给你安排休息的时间。”她说着招呼来了两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架起了游宙者,七转八折后将其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关了起来。

    房间是一间会客厅,放着一套红色的沙发、一张茶几以及一面镜子。他站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欣赏着这一副全新的躯体。他将手伸到镜子上慢慢摩擦,似乎想要去触摸到镜子里的那个男子。镜子中的男子一头波浪状的褐色头发,略厚的嘴唇扬起了一点淡淡的弧度,游宙者用手抚摸着镜中男子的脸庞,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也存在于这幅躯体之中吗?为什么要与我争抢这一副躯体,这种躯体在这个星球上不是有六十亿之多吗?为什么偏偏……”说道这里游宙者惋惜的摇了摇头,开始端详起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她被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给迷住了。

    真是与众不同,真美。黑色眸子的映出了自己。黑色……

    想到这,游宙者好似想起了什么,死死的盯着那面镜子。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华子怒吼的声音在脑中回荡。

    “这是我的!”游宙者对着镜子怒吼道。

    “这里不属于你们,快给我滚出这个星球!”

    “我们的星球已经无法容纳我们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欲和欲望,而抹杀他人的存在,占有他人的身体吗?!”

    “我们没有伤及你们的性命,你们的意识仍留在你们的肉体中,不过是在沉睡!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和平!”游宙者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的仍性,实在无法将其与年长一词放到一起。

    “我们要的和平,是每个人的人身自由,不是被你们统治!沦为你们的奴隶!”华子大声的怒吼,声音在两人的大脑里冲撞,游宙者痛苦的蹲下了身子,但脑中的怒吼并未停止,恶毒的话语,如地下泉水一样喷涌而出。渐渐的声音消失了。游宙者定定的蹲在镜子前。两行泪水从脸上划过。

    “为别哭了!你是男人吧!“

    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游宙者摇了摇头含着泪自言自语道:“不是肉体选择精神,而是精神选择肉体。”

    “别给我故弄玄虚,说人话。”

    “用你们这个星球的话来说,我是女的……”

    脑中安静了片刻,华子立马转移话题问道:“你到过多少星球?”

    “五个吧。”游宙者答道。

    “那你可以把肉体还给我吗?”

    “……不行。”

    华子听后沉默了,不再说话。

    过了半个多小时,游宙者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总算是‘睡着’了吗?”

    “不,只是纵使与你争吵也毫无意义。”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你除了游宙者这个名字,还有什么自己的称谓吗?”

    “有啊!”

    “叫什么?”

    “华子——β!”

    “那我就叫你……华塔吧。”华子对游宙者简直无言以对。

    “华塔,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对,你带我去找我的同伴,我则让你看一看真正的人类社会和这个星球生物真正的生存方式。你也不想被关在这里吧。如何?”华子十指相交等待着游宙者的回答。

    “不可能,我们出不去的。他们不会允许的。”游宙者摇着头说道。

    “他们?”

    “猎捕者!就是捕捉你们的那些穿西装的人。他们是新生的,单方面强化了捕猎能力,单性繁殖出来的孩子!我们的……短命的孩子。”华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明白了吗?我们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他们是没有人性的,短暂的生命赋予了他们力量。”华塔对着窗外的天空摊了摊手,眼里充满了绝望。大脑再一次静了下来,静得像一间空房。

    俄顷,华子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如果我比他们跟没有人性呢!?”

    此话太过突然,华塔竟无言以对。

    “听我的,我会保护好我的躯体的。或者说,是我们的。”

    “躯体吗……”华塔不知为何,心头凉了一下,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首先,先找一根棍子卡住门锁,再用桌子抵住门。”华塔一一照做。门外的警卫听到了房里的动静,在门外使劲儿的敲门。华子看着那随着敲门声而颤动的桌椅,便提醒道:“把门抵结实了!”华塔使劲推了推桌子道:“这样可以吗?”华子沉声道:“嗯,现在去窗子那,打开窗子……”

    华塔照做打开了窗子,凉风吹了进来。华塔凝视这窗外,等待着华子的下一个指示。

    “跳下去!“

    “哈?!“华塔惊叫了一声,站在6楼看了看楼下装满细木屑的卡车,一粒泪珠夺眶而出一阵横风吹过,泪被吹散开来,化为十几滴小水珠。

    华塔捂住了嘴巴,说道:“不行,会死的!”华子答道:“没事,做这种事我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会有事的。”

    华塔转过身,背对着窗户摇了摇头对脑中的华子说道:“不行!我做不到。”眼看抵着门的桌子震动的愈来愈烈,声音也愈来愈大。华子当即大吼一声,声音在脑中冲撞,震得华塔头昏脑胀,使其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华子趁机掌握主控权,一只脚跨出了窗外,就当准备把另一只腿也伸出去的时候,华塔醒了过来,恢复了主导权。当华塔反应过来时身体也已经失去了重心,朝外跌落了下去,如一只折翼的麻雀,摔入了松软的木屑之中。与此同时,只闻一声巨响门板崩裂。房间里空空荡荡,清风扬起了白色的窗帘。那几位为入门男子,忽闻楼下一阵引擎轰鸣,忙到窗边查看,只见一辆蓝色装满木屑的卡车驶离了大楼。

    华塔躺在货舱中抬头看了看大楼,才知原来是一家伐木公司。可惜知了此事,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去********大草原吧!”华子在脑中命道。华塔拍了拍头上的木屑道:“那是哪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低级的东西上下去?”华子轻声道:“你知道在哪。你也知道原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去过不少星球,其他星球也有汽车吗?”

    华塔轻哼一声,挠了挠头发道:“你不让我看你的记忆,我怎么知道得了。还有,你说的这种低级货,我倒是在上一个星球的古董博物馆见过。”华子无奈回答道:“我的记忆会适度向你开放。”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记住,我这样为的只是实现我们各自的目的。”

    华塔抿了抿嘴,没有答话,慢慢的向驾驶室爬去。

    她趴在车顶上风吹乱了她褐色的头发。华塔眯着眼,像一头豹子一样在等待猎物松懈的那一刻。

    华塔,悄悄地向驾驶室里看了一眼。望见一个发型怪异的青年坐在里面,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整个驾驶室里充斥着烟雾。

    见到此景,华子不禁想到:看来就算是外星人也抵挡不住香烟的诱惑。还好我本来就没有抽烟的习惯,不然华塔此时恐怕也是个烟鬼。

    “机会来了!”华塔兴奋的道。

    与此同时,两边的车窗慢慢的降了下来,驾驶室中传来一阵咳嗽,看来这年轻的外星人也觉得得换口气了。

    华塔只待车窗完全落下,便从窗口窜入了车中。华塔不由分说,一掌扇在那游宙者的太阳穴上。那人当即便晕了过去。华塔抢过方向盘,把车慢慢靠到一旁,停在了路边。

    她抱起那人,将他轻轻地放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漂亮,我还以为你是博爱的基督信徒呢,哪学的?”华子高兴地问道。

    华塔爬上驾驶室。淡淡的道:“你教的。”说完华塔使劲儿踩着油门,朝北驶去。

    车子行驶了两个昼夜,终于看到了草原的边缘。车子里连最后一滴油也被榨干了。那车颤抖了两下,停在了路中央。华塔看着辽阔的草原,愣了愣心想:总算是到了。

    她从车上取了一瓶水和几块巧克力,便只身朝草原中心走去。

    起初的两天还好,华塔虽然被空腹感缠绕,但手脚还算有力。到了第三天她水也喝尽了,唯一的能量来源——巧克力也吃完了,但还是没有觅到人烟。第四天华塔筋疲力尽的走着,身子一个趔趄,扑到在了湿润的草地上。她双手颤颤,吃力的撑起自己,脸上满是泥垢,眼睛分外红肿。

    太阳很烈,她的嘴唇被晒得干裂。华塔又向前走了一段,坐倒在一片沼泽前。她伸手捧了点泥水送入口中。华塔咳嗽了几声,开始在稀泥里乱刨,眼里含着泪水。

    她从泥里刨出一条草根,沾满淤泥的草根露出了一点白色的表皮,她胡乱塞了些草根到嘴里,嚼了几下。苦涩的汁水渗了出来,他强撑着吞下草根,只为解决那空腹感。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草原上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炎热不会被黑夜所保留,它就像一个喜新厌旧的老妇人,把昼时的热量抛的远远的,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严寒。

    华塔睡在草地上瑟瑟的发抖。始终不愿起来,终于一阵寒风吹在了她阴湿的衣服上。她被吹醒了。华塔打了个哆嗦,又觉得喉咙干渴难耐,于是又爬到沼泽边捧了几口水。借着朦胧的月光,她通过那双红肿的眼,隐约看到被她搅浑的水里有几条小银鱼。华塔伸手去捉,一捉未中,再捉亦未中。华塔又试了几次,但那几条鱼总是从她指间滑过,他连碰都没有碰到过。他放弃了,静静的看着那几条可恶的鱼儿。水面渐渐的平静下来。那一条条小银鱼慢慢聚在了一起,原来是空中的一轮弦月映在了水中。华塔干笑了几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太阳像一个火炉,烘烤着大地。耳畔传来了人类的声音。

    “孔先生是华子!他回来了!”

    “他脱水了!快拿水来!”同时一股清流沿喉咙直至肠胃。

    华塔闭着眼,伸手抢过水壶,一口气将水壶喝了个底朝天。她勉强睁开了眼,是两个男子,一个是穿着土黄色夹克的青年,另一个是白色毡帽的精干的中年男子。

    “三叔!?”华子惊喜道。

    二人看着她的眼睛,脸色骤变,手指扣住了背上猎枪的扳机,那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头畜牲。

    华塔慌忙摇手道:“孔明华…孔先生。我…请你…我并没有恶意…请您冷静一点。”

    孔明华用枪抵住了他们的脑袋问道:“怪物!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把华子怎么样了?!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华塔回答道:“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因为华子哪也没去,他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身体里。就是他带我来的。”

    “什么意思?”孔明华问道。

    华塔低下了头把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孔明华与那青年面面相觑,一脸震惊之色。孔明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擒住了华塔的右手道:“你这么说,是在用华子做人质威胁我们吗?”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听着,虽然我不能确定你那通鬼话是真是假,但我不愿意失去任何一次救回我唯一个亲人的可能性,也不希望她阴沉着脸过一辈子……跟我们走!”

    华塔僵在原地,这时脑里传来了华子的声音:“没事的,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去吧。”

    于是华塔向孔明华轻应了一声,便被那二人押走了。

    三人经过了三个时辰的脚程,走到了一个峡谷前。峡谷很深,太阳光完全照不到里面。华塔向里望了望,起初没有什么。过了几秒便听到有“咔咔咔。”的声音从谷中传来谷的半腰处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闪光点——是一面面硕大的镜子。

    “喂!快跟上。”孔明华向华塔吼道。

    华塔转过头,见那两个人将一块石堆前的巨大圆石从两侧拉开,露出了一个仅能有一人通过的洞口。

    “你先进去!”青年说着,推了华塔一掌。她弯着身子,双手摸着冰冷的石壁一步步的向前挪动。两人紧随其后,走进了洞穴同时二人又一起打开了手电,照在那巨石上。巨石呈青蓝色其间稀疏分布着些琥珀色的条纹,石上有两把手,二人抓住把手,身子一沉四臂青筋暴起,只闻“咣!”的一声,圆石合了起来不见一条缝隙。

    洞的尽头是一把很长的旋转楼梯,楼梯很窄,仅能两人擦肩而行。其梯又笔直向下,下面一片漆黑好似想把人吸将进去。

    三人走了很久,少说也下了几千级台阶。约莫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见到了出口。华塔跟着二人走到洞口前,一阵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华塔跑着走了出去,发现自己已身在谷底。这里与想象中并不相同,这里充满了阳光。谷地、菜田、牛羊合理的分布在谷中。十余辆房车分别排列在谷壁边,最外面停了两辆贴有特有超市标签的货车。

    华塔看着蓝皮的超市货车想道:他们用这个干什么?做兼职吗?

    华塔又看了看头顶刺眼的阳光,转过头向孔明华问道:“这些阳光是从哪来的?”

    孔明华看了看她,自豪地说道:“看见山腰上的镜子了吗。我们用镜子把阳光引过来。到了傍晚再用谷底的绞盘收起来,避开夜晚你们的巡逻机。”

    “那难道白天没有巡逻机吗?”

    “在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白天是没有巡逻机的。只是巡逻机晚上循环飞行返航要路经此地。”华塔听后,轻轻点了下头笑道:“好厉害,不过和其他星球的科技比起来也没什么嘛。”

    “哦哦,臭小子你现在可是俘虏啊。”孔明华青筋暴起,拳捏得咔咔作响。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二人的左右耳。

    “华子!”一个黑发女孩朝华塔跑了过来。女孩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头发微微向外卷起,眼里含着热泪。

    “卫雨潇!”华子激动的在心中喊道,声音震得华塔脑袋发昏。

    孔明华伸手拦住了卫雨潇,摇了摇头道:“你看看他的眼睛。”

    卫雨潇看了看那双泛着橙光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了绝望和恐惧,双腿一颤坐到了地上。

    “不要……不要!”卫雨潇大叫了起来,眼泪把欢喜洗刷殆尽,剩下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雨潇,是我呀!你怎么了?是我呀!华子——!”华子在心中拼命的呐喊。但除了华塔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的呼唤。华子在脑中激荡,华塔头疼得大叫起来。叫得是那么惨烈。

    雨潇见状停止了叫喊,所有人都被惊扰到了,都放下了手中的活看着华塔。雨潇爬到华塔身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眼泪滴在了两支交错的手上。

    “喂,雨潇!”

    “没事的,孔叔叔。”雨潇说完,转过头看着华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喊叫?”

    华塔满面汗水和泪混到了一起,虚弱地说道:“他在叫你!疯狂的叫你,问你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害怕他……”华塔艰难的吸了一口气,笑道:“他就在这里。”说完便晕了过去。

    “喂!我不懂,你说明白一点。喂!”卫雨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断的摇晃眼泪滴到了他们的脸上。

    人们拉开了了卫雨潇,把华塔抬到了其中一辆房车里。孔明华在车里向人们叙述了他是如何从找到华子,华子又怎样告诉了他人类意识沉眠于躯体中的事情。

    “把他留下吧!”孔明华说道。听到这个决定,人们都沉默了,只有雨潇和一名姓李的医生点了点头。那名医生说道:“现在终于有一名外星人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正好以此为契机来研究一下如何使人恢复正常。”孔明华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青年人不悦地说道:“我知道他是孔叔你的侄子,但他已经不在是那个华子了。他是外星人,难道要拿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当作救回你外甥的筹码吗?”孔明华道:“他是外星人。但他是游宙者不是猎捕者,他并不具有那么强的攻击性。”那人喊道:“你怎么确定?你怎么能确定!我们对他们所知甚少!”孔明华,挠了挠下巴说道:“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人们又沉默了。那青年再一次打破了平静:“我们都失去过亲人,都知道那种痛……在这里你最有话语权,是你领导着我们。但请你做好决定,如果赌错了可就全盘皆输了……”孔明华,苦笑了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孔明华顿了一下补充道:“只要他有一点反常行为,我一定亲手杀了他。”人们一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华塔醒来时,已经是傍晚黄昏。华塔慢慢走出了车,人们都齐刷刷的盯住了他,眼里充满了异样和敌意。

    孔明华从他背后走来,拍了拍她的肩道:“既然留下来了就得干活,快去扳绞盘,把镜子收起来。”

    华子听后可以留下来,心里说不尽的开心。立马跑到绞盘那,准备扳动绞盘

    孔明华站在菜地里对着华塔大声喊道:“镜子的齿轮是连在一起的,你必须和所有人一起动一起停!”

    华塔一一照做,结果还是出了差错。她比别人慢转了半圈,导致她控制的十余面镜子没有完全收起来。孔明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众人都投来了怨恨的眼光。

    “真笨!不过还好只是一点点没有收起来,不会被巡逻机发现的。笨蛋!”华子出声骂道。华塔听得不会被巡逻机发现,重重的松了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没办法。我去修!”孔明华轻叹了一声。

    “叔,那晚饭。”雨潇叫道。

    “没事,留给我一份就行,我晚上再吃。”孔明华说完钻进了谷边的石洞。

    半小时后,十余人围在饭桌前,开始享用晚餐。餐饭很清淡,两道青菜和一碗没盐的粥,唯一的荤菜便是那条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煮了多少遍的腌鱼。华塔见其他人吃的都很满足,但自己看了看菜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在这时,山腰间传来了“叮叮咚咚”的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

    “真好听”华塔想道

    “是地精哟。”华子道。

    “地精?”

    “对,他们是传说中的小妖精,整天就在地下挖矿,并用铁铲铁镐奏着欢快的音乐,就像现在一样。”

    “地精吗?”华塔突然对这种神秘的小东西产生了兴趣和好感。桌上的饭菜却还是完全没动。

    地精的音乐一直在响,响至深夜。

    这儿的人休息得很早,天刚刚擦黑就全都休息了。车旁有一个火堆,木柴不时在火中爆炸。一个女孩坐在火堆旁,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根细柴拨弄着柴火。华塔走到火堆旁坐下。卫雨潇脸上露出了苦笑,眼泪险些决堤。

    “他还会回来吗?华塔先生。”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和我使用着同一副躯体。他不就在这里吗?”

    “不。我是说他真的在这里吗?他,还会以他的意识出现吗?”

    “真的,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他是否还会以他的意识出现,我不知道。”

    雨潇她惨然一笑,道:“其实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不,他真的还存在……”

    “我亲眼看到了,我亲眼所见,那天他为了救我引开了那两个人。我在天台上亲眼看到他摔了下去……”雨潇说完低下了头,泪水湿润了泥土。

    “雨潇,雨潇!我真的还在这里!”华子在心中喊道,语气里带着哭腔。

    华塔走上前抱紧了卫雨潇,让卫雨潇的脸紧紧地贴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没走,你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的等待,不久后他就会回来的,相信我好么?”卫雨潇点了点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

    “还有,请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姐姐好吗?”

    “姐姐?”

    “对,我其实是一个女的,只不过阴错阳差的进入了一位男性的身体里。”华塔松开了雨潇,挠了挠头笑道。

    “谢谢你安慰她。”华子诚恳地说道。

    “这没什么。我们是同伴吧。”华塔笑答道。

    卫雨潇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独自低头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道:“姐姐!”

    “嗯?什么?”华塔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

    卫雨潇皱了皱眉,含泪道:“如果……”她顿了一下强调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你多陪他说说话,因为到时也只有你会和他说话了。”她说着泪滑过她的脸颊,在上扬的嘴角旁留下了泪痕。

    “别说傻话!”华塔和华子齐声叫道。

    “你怎么能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不要说傻话了!”华塔激动地抓住了雨潇的手,将其紧紧握住。卫雨潇挣开了华塔,摇头道:“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也被捉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那唯一会跟华子说话的……不就只剩姐姐你了吗?对吧华子。”原来她不单单在和华塔讲话也是在和内心深处的华子在诉说。

    “雨潇……”华子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华塔情至深处也落下了几滴泪水。她呜咽道:“我明白了。但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雨潇听后转过身摇了摇头,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

    华塔抓住了卫雨潇的肩头一本正经的道:“请你务必相信我!这是我和你的约定!”卫雨潇看她一本正经过了头,不禁破涕而笑。华塔看她露出了笑颜,自己不禁也格格的笑起来。只有华子还是沉浸在苦闷之中。

    这时地精的奏乐也停止了,孔明华从山腰间的小洞探出身子,朝华塔喊道:“喂!华子!快去转动绞盘,可以把镜子收起来了。”

    “嗯,好!”华塔应声朝绞盘跑去,心中想道:“原来孔先生就是地精啊”

    “笨蛋!”华子轻笑道

    华塔自到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过得都很不容易。她又弄错了两次镜子开关、割小麦时割伤了自己的腿、洗餐具时打碎了。总之,她办砸了所有任务盘子。

    第八天的早晨。

    华塔从房车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孔明华跟着从车里钻了出来,拍了拍华塔的肩指着远处的两辆货车说道:“这项任务你一定合适。”

    华塔后来得知,原来他们每半个月就要到离这儿最近的小镇“采购”一次生活必需品。这对于属于游宙者的华塔自然无比轻松。

    华塔换上了与货车印有同样标志的草灰色制服。同样装束的还有孔明华、卫雨潇以及两位姓王和姓周的青年。他们都戴上了橙黄色美瞳,但不会发光终究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华塔走近孔明华问道:“在这里生活,我们有钱吗?”孔明华答道:“没有,但有了这个他们还会不给吗?”孔明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华塔看着那张纸惊异道:“货物调运单?哪儿来的?”卫雨潇走上前笑道:“这是一家连锁超市。像这种冒牌单子,要多少有多少。”

    华塔点点头,随雨潇坐上其中一辆货车,另外三人则坐上了另一辆。

    卫雨潇坐在驾驶座上,对坐在右手边的华塔说道:“姐姐能帮我把手套箱里的小药瓶拿给我吗?”华塔应了一声将药递给雨潇问道:“雨潇,你生病啦?”雨潇答道:“没事,这只是以备不时只需而已罢了。”说着就发动了车子跟着另一辆车子向山谷外驶去。

    “注意一定不要让她吃那个药。”华子在心中提醒道。华塔轻点了下头,不去过问原因。

    时至午时,他们开到了一家超市停车场停下。一个仓库管理员走了出来,这人眼里也泛着橙色的光芒。华塔从车上跃下,把货物调运单交给了那个人。

    “20桶矿泉水,五袋大米,熏肠30条……”那人照着单子念了一遍,又问道:“要我帮忙清点吗?”华塔刚欲答话孔明华抢上前来答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好,谢谢。”哪人点点头站到了一旁。孔明华在华塔耳边小声讲道:“不要和这些家伙说太多,容易露馅。”孔明话说完转身走回了驾驶室。

    那人站在一旁,神经兮兮的抖着腿,额头上渗出了大粒大粒的汗珠。他紧绷着脸,嘴角向下撇了又撇。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那人像是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三辆警车渐入四人视野。警车停在了大门口,一名警察拿着扬声器朝里面吼道:“人类!你们来这里补给食物的行踪在半个月前就暴露了。束手就擒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华塔立马叫道:“是猎捕者!快逃!”

    其余三人听到叫喊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向货车跑去。那些警察见他们还想抵抗,立刻用一团团刺眼的白光向他们砸去。两个青年跳上了火车,华塔紧随其后。雨潇就在跳上车厢的一瞬被那东西砸中了脚踝。华塔立马抱住她将她平放在货箱里。

    孔明华踩足油门,撞开了警车,朝远处驶去。另两辆警车起初紧追不舍。但孔明华一出市区就冲进了草原,慢慢甩开了两辆警车。

    货箱内,一团发着白光的丝状物正在肆虐的侵蚀着雨潇的身体。两个青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其取下。那姓王的问道:“这是什么?”

    华塔满脸愁容地说道:“那是蚕食者,是猎捕者的孩子。拿不下来的,它会先把人类同化,然后利用人类成为猎捕者。已经晚了。”

    雨潇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药瓶:“果然还是用到这个了。”

    姓周的青年颤声说道:“那是******!”华塔一听便要去抢。

    但突然被那二人按到了地上。其中一人道:“听她说完。”那人语气中略带哭腔。

    “不……你不能抛下华子”华塔满面泪花,不顾一切的说道。

    “姐姐啊。我们宁愿死也不要成为恐怖的怪物,你懂吗?”雨潇说着将药放入口中。

    “不要——!”华塔华子一齐叫道。华子一口气上不来,失去了意识,华塔哭红了眼,似是要流出血泪一般。

    卫雨潇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蚕食着受到神经性药物的刺激从雨潇身上脱落下来,失去了光芒化为了灰烬。

    余下的人在沉默中度过了四个小时。入夜了,车开入了营地。华塔抱着雨潇的尸体走了出来,山谷中充满了惊呼声和哭泣声。

    午夜零时,所有人坐在桌前没有一个人出声。华塔淡淡的抬起头说道:“雨潇的死我很遗憾。但我一定要完成我与她之间的约定。我要唤醒和照顾华子。”孔明华率先问道:“你要怎么做?”华塔答道:“我想请蒋医生将我移植到卫小姐身体里,这样华子就能醒过来了。”一个青年立时厉声道:“不行!坚决不行!雨潇就因你们而死,怎么能再让你这个污秽的家伙去玷污雨潇呢!”孔明华摆了摆手道:“罢了!华塔最近我第一次见雨潇露出了笑容。你是她的朋友,这样如果真的可以唤醒华子。我想她也会希望你这么做吧。”华塔感激的点了点头,蒋医生也暗自在心中点了点头并说道:“那要怎么做?”华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切开这里,我就寄宿在这里。我会自己爬出,并在离开时治好华子的伤口,到时请讲我放入卫雨潇的胸口中,她的大脑坏了,我自己相当于一个大脑,我可以让她继续活下来。”蒋医生听起来认为很玄,便问道:“成功率是多少?”华塔摇了摇头道:“2%”所有人都震惊了,急忙问其原因。华塔说:“因为你们不会爱!你们不会爱我们。我们一旦离开肉体就会极为脆弱,若没有温暖和爱,便会立即死亡,而华子也会凋亡。”

    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蒋医生露出了笑意燃起了斗志:“不如现在就开始吧!”人们都不为所动,蒋医生补充道:“相信我。我有信心!”人们把雨潇抬到房车的床上。相邻的另一张床上是解开了上衣的华塔。蒋医生轻轻的划开了他的胸口,华塔死力的咬着牙关,牙龈冒出了丝丝鲜血。一道温暖的白光溢了出来。华子的身躯慢慢闭上了眼,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早晨。

    华子睁开了眼,眼中再没有泛出橙光,而是流出了欣喜泪水。他挥舞着自己的臂膀,感受着这幅只属于自己的躯体。突然一个倩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雨潇!不对!你是……华塔!”

    她眼中泛着橙色的光芒。

    人类和游宙者通过生死轮回,终于获得了!但斗争并没有结束。追求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