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红尘惮(147)

借问春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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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黑子,黑子。”黎姨的呼唤猫咪的声音把我的记忆从T城的那个名叫陆雨初的女人身上拉回到了桃花庵里。

    是黎姨在喊我的黑子猫咪了,她肯定又给它带好吃的来了。

    “梦寒啊,你看你,把这猫咪饿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给它喂点吃的?”黎姨果真是来给黑子投食的。

    “呵呵,这不有你们照管它嘛。”

    确实,我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养猫人,不然,也不会把之前的那只陪着我涉山跋水的小黑猫咪给养没了。

    望着黎姨喂猫咪时那么有耐心的模样。

    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放着一种声音:

    “不许养宠物,不许养宠物,否则,见一只打一只。”那是两年前,在白梅镇月光城外的一位房主的声音。

    当时,我的房主若不是那般僵化的只知道按《租房合同》里条条框框一板一眼办事的人,能像这庵里的伙伴们一样,哪怕带上一点点温情路过人间,那我的小黑猫咪,也不会消失了。

    可世道人间,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只能说千人千面,人心不同,不同,是因为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那我们来人世间走一遭,为什么每个人看重的东西是如此的不一样呢?岁月虽然已经翻篇了,不能说过往不揪,我是一个喜欢把过往的点点滴滴揪出来明察秋毫的人,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点有意义的东西,化为自己前路种花的养料,这样才可能真正的实现了:

    “半生来折柳攀花,半世里眠花卧柳。”在人世间“玩转有无”。

    两年前,我刚踏入白梅镇月光城的那晚在护城街宠物医院旁的贡香店前枣花河旁与江宇威道别后,就独自沉醉在了枣花河两岸,只见月光倾河,河岸枣花开得正好,江河源头,落花深静。

    听江宇威说:“那儿的花都是无果之花,有香无果,胜在夏渐浅而花尚深,它们只负责带给这座城一段醉人的香魂与一份纯洁的冷艳。”

    因为一种花,因为一缕香,因为一条河,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贴心的机器人娃娃,更是让我下定决心要留在月光城了,转身,我让机器人小昭将我载到了枣花河的对岸,美食街。

    而后,接下来的日子,便四处去寻找安家之处,当时我才意识到了,那个名叫陆雨初的女人,没有说谎,白梅镇上不论是月光城还是Sunny城,根本没有外来人员居住的空间,我只能带着小黑猫咪先去月光城外挨家挨户的探寻租房广告。

    城外风光也道甚好,那儿建筑绮窗相近,翠户相连,雕栊相映,绣幕相牵,林院里风吹柳絮毛球走,雨打梨花蝶蛱飞,不过,深感,那儿的风光与人无关,它们只是自个儿美丽,无人欣赏。

    那儿的人们也都像是从“劳民国”里跑出来的一样,个个看起来忙得不得了的样子,忙得连上洗手间的时间也没有,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那当然就不会像我这般有时间东逛西荡了,他们与来客说话时,那眼皮抬都不抬一下的,深怕手脚停止一秒钟,那手里的几十万元就被人抢走了似的。

    我看他们手不停脚不停的忙得不得了的样子,也不敢多停留一会儿,亦不敢多说几句话,多问几句C城的状况,就怕打扰了他们的干活,一下子几十万元被我多说几句话的原因给整没了,那我可赔偿不起的。

    对我印象格外深刻的是:大多数房主,见我手里抱一只小猫咪,背着一个文艺风的跨包,一套休闲装,虽不算潮女,但可能看起来不太像一个扎扎实实干活的踏踏实实生活的女孩子,那种“飘”的气质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了,让人一眼就能分辩出来:

    “这个女孩,非我族类。”

    他们只需要斜着眼睛瞄我一眼,就直接将我赶走了,根本就不允许我踏进他们家门半步的。

    我带着一份无比沉重的心境,抱着小猫咪只能去别处打探,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羞愧感,那是打小儿就留在身体里的一股能量,它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

    “你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女孩子,你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你不要再去强人所难了,你被动的等待命运安排吧。”

    这种声音不是无来由的,平日里,我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文艺风,说话时来点与当下生活无关的东西,与挣米米无关的事情,与吃饭拉屎无关的事情等等,比如聊聊星座,比如聊聊心灵世界,比如剖析一部电影的人物,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听,定会避之躲之,或者很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语,觉得我是一个不务实,不会生活,不懂事的,只知道做白日梦永远也长不大的女孩子。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围堆在一起谈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时,都会将我撇开,偶尔让我参与,也只是做做样子,其实,他们很少尊重我的声音,可当需要干活时,又少不我的份了,我想,这也许是他们能接纳我的唯一的理由吧。

    奈何我并不是一头老黄牛转世的,体力不行,手艺也不行,并不是一个能干的女子,这不?就更讨人嫌了。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活下去吧。

    其实,聊实际的东西,比如聊聊冬瓜,聊聊西瓜,再聊聊芝麻,拉屎什么的等等,我也会的,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平常了,所以才想着来聊点抽象点的东西,来调调生活的乏味感,没想到,这恰恰是不讨人喜欢的标志。

    那我也认了,因为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我都很认真很认真剖析过,觉得只能按照自己的样子去过完这一生了,我深信,红尘之路,并不是非此即彼,当一个人被人群绝了路时,彻底的排挤出去的时候,这时,只要闭上自己的眼睛,仿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间似的,仿佛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一个人似的,突然,会看见一道光,那道光照亮着前程万里,才发现天下之大,处处是路。

    “外绝一纤尘,梦里繁华过”,而外面的世界才是一场白日梦,根本就不是真的。

    “劳民国”的人们应该也相信:“凡是有相,皆为虚妄。”所以,他们选择凡事对与挣米米无关的事情,一切不看不听不想不念,什么猫猫狗狗,什么阿花阿娇的,通通都是假的,只是一百年如一日的,重复那么几个动作,只为挣得更多的金银财宝,才是真的,活得像一樽活菩萨似的,或许在大多数眼中,此类人才是人世间值得歌颂的人吧。

    是啊,凡是有“相”的东西变化太快了,什么雨打梨花,什么风吹柳絮,什么十河月光,用有限的精力去抓取无限的现象,就是不切实际,把假当真了,也许这正是“劳民国”的人们对似我这样的女孩子的一种解读吧。

    (

    他们只是不知道,我同样相信:“凡是有相,皆为虚妄。”那既然都是假的,又何必执着于用哪一种状态去活着呢?在我的思维里,所谓一生,只不过是把不同情境与事情分成二十几个纸箱,有的箱子用来装柴米油盐,有的箱子用来装清风明月,有的箱子用来装人间苦难,有的箱子用来装人间清欢,有的箱子用来装勇往直前,有的箱子用来装懦弱退缩,有的箱子用来装以往的过错,有的箱子用来装过往的成功,有的箱子用来装眼前的人,有的箱子用来装远方的景,有的箱子用来装权力名誉,有的箱子用来隐忍奋发等等。

    二十几个箱子,二十几种状态,二十几种境遇。只是此时此刻,看你在调用哪个箱子罢了,相同的时间里,有人驻马天下,听取风声一片;有人花前月下,闻取花香一片;有人还在东家磨坊,为五斗米折弯了腰等等。

    人生百态,只活成了一态或者几态,那还叫人生吗?一态不是石头生吗,二态不是木头生吗?连蛇猫狗狗都有好几态呢?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这才是我一直疑惑的,当他们觉得我错了的时候,也正是我心里不服气的时候。

    可是,当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人,觉得我的为人处世的方式是错的时候,于是,我也觉得是自己错了,可我又没有办法去过他们的所谓的“对”的人生,只能延着自己这一条错的道路走到尽头了,一直错一直错,负负对正,说不定最后就变成对的了呢?我一直是这么安慰着自己的。

    我也不是完全随着性子去走自己的人生路,弃河上岸,只想搞懂自己的今生,为什么那么多人觉得我是“错”的,如果真的错了,我到底错在哪儿了?我并不相信别人告诉我的答案,我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于是我东奔西跑,上求下索,发现人们都要忙着挣银子,忙着拉关系,忙着找路子,忙着交有用的朋友,刚开始,我真傻,不知道有用论,却拿自己的无用拼命的往人堆里挤,结果遭人白眼了不是?我这才脑筋急转弯,既然不能与人做朋友,那我就与百花交个朋友吧,与洁月交个朋友吧等等,难道这种做法错了吗?如果是错的,那就让她一错再错吧。

    其实,从我刚出社会做的第一份工作时,在那家电器公司里,男同事们与女同事们对我截然相反的态度,我就隐约的感觉到了,俗世间的“喜欢”是怎么回事?俗世里“受欢迎”是怎么回事?红尘里的“爱”是怎么回事?

    男同事说:“女神是用来拜的,不是用来爱的。”

    女同事说:“光靠一副皮囊有什么用?”

    从男同事话语里可以解读出来,他们只是欣赏我,但并不爱我;而女同事,一不喜欢我,二不欢迎我,更不会爱我,那时,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呀,每天只是像一具雕塑一样坐在那儿。

    再联想到我从童年到少年的成长过程,我才觉得俗世间的“受欢迎”“讨人喜欢”“被人爱”,其实,都是以“我”为中心的,而不是以“你“为中心的,不管平时如何有唧唧我我的音,如何有花花绿绿的物,如何有你来我去的俗情俗礼,那都是以“我”的需求为中心的。

    一:“被需要。”你的存在能表现“我”的价值感,存在感,这是“强者”对“弱者”的需要,只要你够弱,弱到如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要有自己的声音,不要有自己的意志,甚至不要有自己的形状,柔软的像一团白棉花,必定会被人喜欢的,实则,如婴儿般的人未必弱,我这里强者与弱者是打引号的,是不是真强真弱还不知道?

    二:“需要。”你的存在能体现我的价值感和存在感,对我有用处,这能满足“弱者”救世主的心理,很多时候,我们一生都在寻找这么一个救世主,只要遇到他便能从此一马平川,衣食无忧,风光无限,一生一世如初生的婴儿那般,存在着,就好,就挺好。

    于是,救世主来了,那些一直一直闪燿着无限光茫的半面人,不就是人世间的救世主吗?

    就凭这两点,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在俗世间与他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的,也很难让人喜欢的。

    第一,我的倔强,自给自足,寻山问道,披荆斩棘的过程,不能满足他人被需要的心理,他人在我身上体验不到价值感,也找不到存在感。

    第二,我那刻在骨子里的柔弱多情,愣头愣脑,老实吧唧的模样,实在是做不了谁的救世主,虽有时候闪耀着少女的光茫,但更多的时候我主动选择了暗淡,一个如此暗淡无光的尘子,又如何让他人相信能给他们带来价值感?

    我既当不了宠物,也做不了女王,也难怪不讨人喜了。

    但当我猜透了“爱”的真义后,对于,在世俗里能不能获得爱,也就不那么执着了。

    因为我相信真正的爱:是以“你”为中心的,你遇见了我,或者我遇见了你,彼此都能变得更无畏了,更坦然了,内心更自由了,更有力量了,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或者我离开了你,也同样能去攀登人生高峰了,能更好的去爱人了。

    而不是拿你来满足我的“被需要”感,或者把你来当成我的“救世主”。

    前者,若想满足他人“被需要”的心理需求,那一直要像婴儿般活着,人生百态,心理一直像婴儿般,一直坐在摇篮里,这样不管外在有多少态,反正心灵世界只有一态的人生,真的值得一过吗?更何况,摇啊摇的拿来主义,我要,我要,我要,那如果别人不给呢?或者他人没有能力给呢?或者他人是有条件的“给”呢?需要你当一条哈巴狗一样的爬着走,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呢?对于一个追求内心自由的人来说,这实属不算是一种好的活法。

    而后者,若想满足他人“救世主”的心理,那就要刻意的去制造弱者,这种灵魂屠杀的事儿,我觉得是很残忍的一种行为,一点儿也不伟大。

    “救世主”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一直要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的这么一个人,这是怎么做到的?连神仙都有犯错的时候,都有暗淡无光的时候,一个区区的“人”又怎么做到一直一直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至少,我是做不到滴,且,越想做到,越做不到,就怕自己那遮遮掩掩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样的生活状态,更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