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红尘惮(122)

借问春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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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回头间,我听见了青木园内灯火阁楼那边又传来女人唱诗的声音。

    那声音里透出一种山重海来深,夜雨百年心之凄苦。

    真是见鬼了,这到底是谁?有时候在阁楼上唱《美人吟》,有时候在阁楼上念这凄苦的诗。

    我起身,卷起衣袖,遥望了青木园的四周,发现空无一人,于是,放轻脚步,悄悄的的往阁楼那边走去,想去瞧个究竟。

    “咦,秋梦寒,你还没有去休息?你爬到阁楼里去做什么?”昊然突然从花丛里钻了出来,吓得我差点儿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昊然,你们这阁楼上是不是还住着一个女人呀?我怎么总是听见阁楼里有人在唱歌?”

    “是住着一个女人呀,怎么了?”

    “你这坏人,怎么那次我问你是不是有人在阁楼上唱《美人吟》你说没人呢?我还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呢?那人是谁呀,她是你们家亲戚吗?怎么从来没见她下来用餐呀。”

    “哦,是我的一位姑姑,人长得可美了,哎,可惜,她为情所困了,我爸怕她做傻事,就暂时把她关在这儿了,不让她出去。”

    “啊?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是亲姑姑吗?为情的困?”

    “是的呢。”

    “哦,是因为他的爱人吗?还是?”

    “我也不太清楚哦,听我爸说那年她去过一次塔克拉玛干沙漠,回来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我听见她刚刚念的诗里有‘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哎,又是一个傻女人。”

    “是呀,真傻的她,为我们这些臭男人沉沦,不值得。”

    “美人遇上一个家大业大志向大的大男人,可能结局还会好一些,遇到一个平凡的又没事业心的男人,那男人若没有安全感,可能会因此做出伤害女人的事来。”

    “你指的是我吗?”

    “我可没说你,况且我又不是美人,不过,“情”这一字,不管谁沾上都是苦多于甜。”

    这红尘男女啊,一入“情”字,至少向内修行的五百年功力全作废了,魂不归内,又怎么向内,我总觉得,女人这一生呀,如果一直向内走,不为情困,一定有很多女性能成为一个与大男人一样平起平坐的了不起的人物,比如艺术家,比如科学家,比如企业家,比如美食家,等等,奈何总为情困,最终没有成为艺术家,没有成为科学家,没有成为美食家,却成为疯婆子了。

    这个“情”字,到底要如何解?到底要如何用“情”,才不会被“情”缚束,我至今还是没有上道,我只知道,我也有魂不守舍的时候,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却又酸酸楚楚意难料。

    昊然从花丛里,摘了一束黄花放到我的手里:“谢谢,还是懂我的心的嘛,你。”

    “你去你爸书房见他了吗?”

    “嗯,过几天有几个叔叔来我们这儿打牌,我爸让我也去参与?”

    “啊?哦。”我若有所思,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心理又有些隐隐不安。

    我抬起头望向昊然那清澈的眼神,又无比坚定的相信,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我要耐心的等待,等待他的脚上的伤愈合了,还是抱有一点幻想,看他能不能与我一起起程去白梅镇。

    入情越深,越难以洒脱行事,牵绊太多,就怕事做不好,情守不好,一个“情”字了得,毁人半生,我暂时能做的就是:要么乱刀斩情,要么连理同枝。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比如牛郎织女,他们情系银河两岸,各居两地,偶尔在鹊桥上会会面,平时都是各自在自己的轨迹上安然前行,他们自我的世界与灵魂的世界毫无损伤,我感觉那是情人最好的相处模式了,那便是我今生所追求的情爱境界。这也难怪,人们对无情之人总是高看一眼,有跟没有一个样,不会被“情”牵绊住,那真是一个字“酷”了得啊。

    最麻烦的还是我们这些感受力强的多情之人,离人群近了不是,怕被人群吞没了去,因为我们的价值是在孤独中产生的,一切无形的价值都需要在独处中完成,比如创造,审美,思想,想像,感受,等等,而长期在人群中这些东西就全都消失了,被淹没了,都没法去体现自己的价值,渐渐的会变成一个无任何价值之人;离人群远了也不是,会在孤寂中成了荒漠,寸草不生了。

    “怎么了,又怕来人啊?还是怕我学坏啊。”昊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谁怕谁呢,我既然来到这儿就没有后悔过。”我故作洒脱着。

    尽管我讨厌被“情”牵绊,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若远离爱者,无忧也无虑,可以更好的向内寻找,可是每当它来了时,我又不舍得放下这份甜蜜且又让人疼痛的礼物,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我还是选择了去爱,我想起了一段诗人与佛的对话:

    诗人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之人,做快乐的事,别问是劫还是缘。”

    一边入情,一边寻找出路,我会不断的寻找,寻找“情感”的出口,如何能做到“有情”但不让“情”捆绊住自己,而是让“情”为自己所用?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种办法的,也一定能做得到的。

    因为,人间若无情,物质世界根本无法更好的运转起来的,他们制造了一股又一股潮流之风,这种风的力量可强大了,能推起千重浪,就是运用了“情”的力量。

    潮流?感受力?

    我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

    “昊然,我回自己的房间了。”

    “那好吧,你就不喜欢陪我多说说话的。”

    “总不能一下子把一辈子要说的话话全都说完了呀,得留着以后慢慢聊呀。”

    我踏进自己的屋里,整理了一下思绪,想来理清潮流与感受力的关系。

    不得不说,长这么大,我不是一个弄潮儿,但也不是一个跟潮的人,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站在岸边看潮起潮落的人,我深知,我并未就此释然,因为我的体内的发动机还在不断的发能,好像必须要去做点什么?不然我浑身难受? “一杯浊酒,惯看春风秋月”? 对古人的做法我是怀疑的,他们真的做到了洒脱释然了吗?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不过,做为一个在岸边行走了很久的人,这样以来,至少在我的视野中,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有的人如何弄潮的?跟随在后面的一窝窝如蚂蚁般的人们又如何被一股又一股大浪卷走的?在潮流面前,我时常感觉到了一种‘江水留残月,画船悠悠东去也’的无奈感。

    潮流,是世俗中的人们制定的一个个标准,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浪潮,向人们身边拍来,他们告诉你,你必须要去追随它,不然,你就是一个土包子;不然,你就被时代抛弃了;不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也时常听到自己内心里有一种声音他在呼唤我:“快跑呀,不跑就只能等死了。”

    可我心灵深处又有另外一种声音:“跑什么跑?踩过了一浪,还会有更多的浪潮向我扑来,搞不好被浪潮给卷走了。”

    幸好,关键时刻,是我的强烈的感受力发挥了作用,让我感觉不好的浪潮,压根儿懒得去追,就这样一直站在岸边,眼眼睁睁的看着很多很多的大浪从我身边滚滚东流去,以至于,我成为了世俗中人们眼中胆小鬼,怕死鬼,前怕狼后怕虎的没出息的人。

    北里重消一枕魂,宫槐满路叶纷纷,就让那纷飞槐叶被风吹散了去吧。

    我觉得追浪潮也如他们买股票一样,要先站面岸边看准了后再下海,平时,我宁愿做一位站在岸上的观光者,当终于出现了让我感觉好的,也刚好是我需要的一股大浪向我扑来时,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世俗之海中开始踏浪,开始去追风,且一般都是一击即中的那种,很少后悔过,回望来时的路,我并没有摘过让自己后悔的果子,算得上是一位踩准浪潮前行的尘子。

    在这其间,我也些许看清楚了世俗之海中的八爪鱼们是如何击起千重浪的?

    他们第一步:就是将我们这些如蚂蚁般的尘子们关进一个个小笼子里,做一些无比枯燥乏味的事儿,目的就是将这些尘子们的感受力消灭掉,失去了自己是非判断能力。

    他们马上实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开始弄潮了,一个又一个的浪向人们身边拍来。

    这些失去了感受力的尘子们,只要看见有几个人被拍的浪潮的高峰,那光鲜明艳的模样,仿佛进入到人生颠峰,羡慕得不得了,接下来的就是一窝蜂而上,名曰潮流之风,是很大的一股风,很可怕风。

    一浪未息,再接一浪,一直这样拍下去,尘子们就是这样在一股又一股浪潮中玩命的跳跃着,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知所以然。

    我做为一个站在岸边看浪潮的人,虽没被浪潮卷走,但日子也并不好过,时常有一种摇摇欲坠,不辨南北之感,我时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想成为谁?到底有几斤几两重?是不是真的一文不值?我只是清楚的知道我不想成为谁,不想成为被浪潮卷走了的人。

    我勉强做到了在自己的道里且行且安,也明白遇到一股自己想追的浪,且有能力去追的浪,是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大多数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人间岸边的时光漫步者。其实挺好的,唯一的遗憾,这条路上没有理解,没有掌声,没有鲜花,没有赞美声,只有误解,冷漠,嘲讽,不屑,谩骂,毁谤等等,这就是悠然自得在时光潮流面前漫步的代价吧。

    尽管如此,我依旧是一个不太喜欢跟潮流走的,潮流,真的不适合我,我的神经敏感,哪里能承受起那股强风,一股又一股风,去追风,受不了的。

    走潮流之路,只适合神经大条的人,只适合感知力被消灭掉了的人,无论怎么冲击,都能随浪起舞,玩得不亦乐乎,对这些人,我是叹观为止,实在不敢靠近他们,怕他们天天跟一窝蜂似的,把我连根拔起。

    我唯一的担忧的,还是怕自己为情所困,为“情”而不顾一切的跳到浪潮中去了,那样的我,是否能承受得起这一股又一股被八爪鱼们击起来的一股又一股大浪?还是一个未知数。

    恐怕到时情未定,命都要了半条,这才是可怕的,昊然的姑姑是不是如此,为情跑到大沙漠里去了?回来时,情没追上,把自己弄得魂飞魄散了?

    为什么人们会去追浪潮?为什么站在岸边的我偶尔也会不顾的一切去跳时世俗之海?我想还是“情”字未了吧,也许是因为我希望那个最真最纯粹的自己被更多的人看见吧。

    我不知道其它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对我来说很多时候之所以怕这怕那,怕老怕死,是因为一直以来:少有人接纳过那个最真实最纯粹的我,那个喜欢一个人呆着在想像世界里漫游的我,要让我一直停留在已知的具相的世界里没日没夜的干活,那种感觉就像一只被强行关在笼子里一只小鸟,日子久了会淹淹一息的,我无数次冲破了那个别人为我编织的鸟笼子,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想将那个最真的自己如一粒珍珠般显现在别人面前时,我看到的是一个更大的网斗,“扑”的一声,又将我网到笼子里去了,哪种苦苦挣扎的感觉真难受,于是,我学会了把最真的自己压到地下室里,也学着往外追求,这就像伤口下裹着的一层无比华丽的纱布,看似很好,实则里面在流血。

    “为情所困“的人们,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敢于展示最真实的自己,敢做最真实的自己,也曾有那么一双可爱的眼睛发现了他们纱布下的伤口,并接纳了它,于是,才愿意为他跳下尘世的火海,死而无憾,何其悲壮,这些人至少还有一颗求真的鲜活的灵魂,至少真真切切的活过一次,他们并不悲哀,更悲哀活着跟死了一样的在一股又一股浪潮面前拼死挣扎的“木偶人”们。

    况且,我相信,总有一种解药,只要吞下了它,就能做在世俗的浪潮中将自己转动起来,但又不会沉沦下去,我想到解药是:还是先得不断的去开发自己左脑的世界,开发出更多软件来调和外在的硬件。

    人生若如演戏,咱写把剧本写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