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为什么会来找我们?

一惯作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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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希望我被主编找的****杀手追杀吗?”

    “那么,为今之计,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文云斗叹了口气,说道。

    经过上面的那些馊主意,我委实不敢指望他还能说出什么高明的办法来。

    “我们……结婚吧!”

    时间凝滞约有10秒,接着,就听文云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声音,实在比他弹的钢琴曲好听上何止万倍。“结婚”这种字眼,怎么可能收编《薄冰大辞典》(高三版)?把我当小孩子戏弄很开心吗?

    “你听我说,……”肇事者一边四处逃窜,一边噼里啪啦吐出一堆“狗牙”:“我国古代女子,16岁就开始相夫教子,就算是现在,那些考不上高中的农村学生,初中毕业不久就有了小孩,还有那些未婚妈妈,你到底看不看新闻?15岁已经堕胎三次了(某人在此被一张椅子狠狠砸脑袋一次),……你都已经那么老了(某人在此被窗帘绊倒狗吃屎一次),……没有男朋友已经很落伍了(某人在此头被抓住撞墙五次),结婚一下子就扳回一局,怎么样?感激我吧?”在我翻倒饮水机往他身上洒水之前,这个家伙终于闭了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气愤愤地坐下来,要不是打累了,我才不会收手。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结婚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再说,你马上就不是学生了。”

    “你再说一次?”

    “反正过完半年,你肯定考不上大学,也不用等半年那么久,校长那只老古董会放过你吗?”

    “哇……”听这种话,我除了哭,还有别的选择么?

    “反正,你留过两级,今年正好20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规定,20岁,可以结婚。”这家伙还笑歪歪举起两根手指头。

    “你,你调查我?”我狐疑地望着他。

    “你自己的本子上写了生日,忘啦?”

    “我们,可以召集记者,澄清一下事实,不是吗?啊?……”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开玩笑。

    “我是不会跟你开什么记者会的,绝、对、不、会!”这家伙怎么会如此斩钉截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能说出“结婚”这种话,却不肯开个记者会?

    “好,那我自己去跟记者说。”想了半天,我终于找出这么一条可行的办法,这个被砸得稀巴烂的地方也不用多呆了,我抹抹眼泪就走。

    “你要跟记者说什么?”

    “说我是七星的歌迷,所以根本不可能跟你发生任何事情。”

    “你敢那么说试试?”这家伙拳头又举了起来。

    “不信你就试试?”我也不甘示弱,举起两个拳头。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色西装,脖子上还挂着条真丝领带的文云斗,这个,这个仿佛刚从英国皇室最隆重的礼宾宴会上走出来的王子,是,是我认识的那个,那个混混?他不是一向都穿得很随意的么?这次的记者会,穿得那么正式干什么?

    “老婆,走吧。”

    他叫我什么?!!!!一脸欠揍的坏笑,果然是那个混混,我啐了他一口。

    “你老公很帅吧?又想流口水了是不是?”

    我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去吗?”

    “为了不让老婆你孤身涉险,老公我也只好破例一次。”

    “喂,张文云斗,不要叫我……老……”说到最后那个字,我的声音简直比蚊子的嗡嗡声还低,脸涨得通红。我怎么会有一种异常亲切温暖的感觉?好像不是要去一个杀死人尴尬的记者会,而是,而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出席最富丽堂皇的酒会?

    老天,我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说真的,你这一身抹布一样的校服,头不梳,脸不洗,还真叫人不适应,十足一个黄脸婆。”

    “你,你……你有种再说一次?”我嘴上虽硬,然而自己打过架的尊容还是了然于胸的。我把松松垮垮的头绳彻底取下来,任长发自然垂下,又扯了扯皱巴巴的校服。

    “这样就好了,很漂亮!走吧。”他说着把我的外套轻披上我肩头,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口走。

    这,这,这,他已经拉我的手拉成习惯了吗?他忘了我只是个高中生,而且是个最最老土,从来没有和男生拉过手的高中生吗?

    扑面而来的白光,使得我的眼睛不停地眨、眨,犹如乡下小妞第一次进城。僵尸般的笑容就这样被“咔”、“咔”成了历史的罪证。大家都知道记者会现场是什么样的吧?就是五星级宾馆的宴会大厅,主席台上摆着桌子,扯着横幅,台前地上立着几个白色聚光灯打着台上人的脸,台下无数摄像机如审讯般对着主席台。文云斗悠然自得放松地坐着,虽然出道不久,我也知道他那样坐着是上镜效果最好的姿势,我怎么无论坐成什么样子都别扭呢?

    “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晚上?”我趁着黑灯调试的一瞬间,小声问旁边这个唯一是友非敌的人。

    “这样,你回家就可以跟你老爸交差了。”文云斗对我眨了眨眼。灯又开了,他迅速摆回那副亲切但无动于衷的样板脸。

    恐怖的记者会就此开始……

    “沈小姐,听说您还是学生是吗?”

    “我,我们,没什么,只是喝醉了,不小心看错了房间号。”我在肚子里卷了一千遍的说辞终于结结巴巴吐了出来。

    台下窃窃私语和笑声不断,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来,您对这件事真是念念不忘啊?”另一个记者讽刺地说,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天啊,我,我这才意识到我根本答非所问,更惨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白了,文云斗为什么不同意开这次记者会,根本就是越描越黑,这些人肚子里早就打好了陷阱无数的发问草稿等着我上钩。

    “她说的没错,我们今天仓促中请各位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澄清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谣言。”文云斗冷静而低沉的语调,把现场的笑声给震慑住了。

    “沈小姐,听说您在参加这次活动以前,就已经认识文云斗了,是吗?而且,似乎来往还挺密切?”是一位30多岁的女记者,姐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虽然我知道你要交稿。

    “沈小姐是《今周刊》的记者,所以曾经采访过我一两次。”

    “呵呵,是。”我除了傻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网上有传言说,您是七星的歌迷呢?您为什么会以文云斗歌迷的身份参加这次活动?而且还和文云斗传出这样的新闻?”这位记者哥哥虽然话语犀利,可是,这大概是我今晚能捞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吧?

    “我……我其实……”到底说不说呢?说了,就解脱了,而且,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不用事实来保护自己?我看看眉头已经皱起来的文云斗,如果说了,他面子该挂不住了吧?他就这么不能容忍我是七星的歌迷的事实吗?“我……是……”

    文云斗看着我,一副如果你敢说,就死定了的表情。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可怕的表情,仿佛我承认这件事比杀了他还要严重。难道,他就这么在意我是不是他的歌迷?

    “这纯属谣传,夏日音乐台的公正和诚信度众所周知,竞选规则是很严格的,歌迷们只有在网上以实名注册,并且投票,才有可能被选中。沈小姐,你曾经给我投过票,对吧?”文云斗说着把话锋转向了我。

    “我……”既不能说是,又不能说不是,我看着那堆张大好奇的眼睛的人,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请问,沈小姐,你投过文云斗的票,对吗?”一个记者不再容我思考。

    “是的,我投过他的票。”我低下头,不敢听场下一片唏嘘声。

    “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沈小姐是我的歌迷。我曾经打算退出歌坛,可是,她力劝我放弃这个打算,说这样会有很多人失望。”

    重磅炸弹就这么在他的轻描淡写中“嗖”飞向台下:

    “啊,啊……”

    全场一片哗然。我心里的“啊”、“啊”一点也不比在场的少。等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澄清我和文云斗的绯闻的记者会吗?怎么最后演变成向记者们公布我们的密切关系的记者会?难道这就是我坚持要以诚实面对大众的必然下场吗?

    “……”

    “……”

    “……”

    无数的问题,如鱼雷般追随着我们,不肯放弃,直到记者会结束。

    通向门口的大道,被围得水泄不通,我的大脑已经停止运作,只记得文云斗坚毅的手推开我前面无数的人墙,给我开出一条小路,他的经纪人轻轻扶着我,生怕我被吓得摔倒,或者裹足不前。

    “粉丝小姐,你不要瞎想,文云斗他是考虑到主办方的立场和声誉,才阻止你说出是七星的歌迷的话的,虽然这样是要委屈你了。”

    “嗯?啊?”原来是这样?文云斗还是这么细心为别人考虑的人么?他不是一向都满不在乎,恨不得把全世界人民都放到脚下踩踩的吗?经纪人看着我张大嘴愣神的傻态,才蓦然明白我本来就是个傻丫头,摇了摇头,抢到前面去了。

    “最后一个问题,沈小姐,请问,你以后还会和文云斗来往吗?学校会不会给予处分?”一个被文云斗堵到墙边的记者不死心地问。我像一只不会转头的机器人,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出去就好了,出去就好了……

    漫长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我看到了满天灿烂的星星给我的微笑,而不是嘲讽。文云斗经纪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看看身后如蚂蚁般的记者,我紧随文云斗走向车子的脚步默默缩了回来。

    ……

    我忽然读出了离别的味道。

    上一次,是偶像与粉丝的愉快道别……

    这一次,是王子与灰姑娘的道别……

    王子应该做的,就是理一理衣服,坐到白色的高档跑车里,戴上墨镜,酷酷地离去……

    灰姑娘该做的,就是揉揉皱巴巴的校服,自惭形秽,担负一脊梁的嘲讽和奚落……

    ……

    我走了。王子那双熟悉的眸子闪烁。

    再见。灰姑娘努力克制住孤单面对困境而想哭的冲动。

    ……

    文云斗大步走向车子,坐上去,看都不看我一眼,摇上车窗,车子飞驰而去。

    冷漠,像月球表面的温度……

    梦,原来总是在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提早结束……

    原来,我和他并不是一种人……

    一只身价高昂的高脚玻璃杯,与一只塑料漱口杯放在一起,并不协调……

    高脚玻璃杯即使有了裂纹,大家也只会记得他的清澈与高贵,而塑料杯,买来就是为了砸碎的时候不心疼……

    回家的路,真是好漫长……

    生平头一遭,我以一种超惴惴的心情走向脸色铁青的老爸。

    “你这个蠢丫头,怎么会闯完祸又去惹事呢?”爸爸硕大的手掌悬在离我脑袋一寸远处。

    “我,我……”

    “你,如果不去开什么记者会,我们去求求情,学校可能对那些报纸的风言风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么一去,学校若不处分你,就是对败坏校风的行为听之任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硕大的手掌终于还是抵达我的脸,却轻描淡写地拂了过去。我抓起他的大手,狠狠地打在自己脸上,这样,爸爸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唉,算了……”爸爸说着抽回手,看着我脸上的五指山,他的心在抽紧,我知道。“我明天和你去学校,跟校长和老师求情。”

    “爸,不要,你不要去了。”我跪在地上哀求。

    “为什么?”他拼命拉起我。

    “别人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可以被别人冷嘲热讽。我会主动去找校长和老师道歉,请他们从轻发落的。”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些不堪的言论在我们周围爆炸时,老爸的脸会难堪到什么程度。

    “总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爸爸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么困扰的表情,我还是头一次见。从来,爸爸都是一棵乐呵呵的让我依靠的大树。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去了反而让校长觉得事态很严重,他不打电话找您,您就不要去了,我自己会处理的。要不然,我就不去学校了。”我是铁了心了,实在不行,明天早上早点起床,把他反锁在屋里。

    “唉……”

    “爸,你去睡吧。我对不起你,我……我一定想办法弥补。”还能怎么弥补?

    “不要……再和那个文云斗来往了。”

    “知……道了。”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为什么难过得想死掉?是因为被人指指点点的命运?因为不孝的愧疚,还是灰姑娘那一相情愿的短命爱情?

    我骑着自行车,一阵风过,粉色樱花片片飘落到我的头上、车上、书包上,美如日本漫画。

    我的幻想却穿越时空,来到古代,被冤屈的妇人身旁。妇人五花大绑,被人压在刑场上,两个刽子手在旁边抱着锋利的大刀。台下不断有烂白菜、西红柿砸到妇人头上,难听的话不绝于耳。这就是我沈薄冰即将面临的命运,以不检点的罪名被推上刑场。惟有那些花瓣见证我的清白,争着替我送行。

    “丁零当啷……有电话……丁零当啷……有电话……”

    我停在红绿灯口,从校服口袋中掏出电话,是文云斗。

    “不要……再和那个文云斗来往了。”爸爸的叮嘱仿如刻在我心头的咒诅,和着樱花一起飘下来。

    我把手机电池盖翻开,把电池取出来,然后把被肢解的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喂,在等你的王子来救你吗?绿灯亮了,看见没有?”旁边不知何时停住两个穿同样校服的学妹。

    “真不明白,文云斗怎么会看上她呢?八成是她把别人灌醉了,非要弄出点这种事情,找借口赖着人家吧。”

    “你们……”我明明该冲上去好好收拾她们的,不是吗?为什么一动不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怎么啦?说错了吗?”两个学妹还没来得及再说出嘲笑的话,已经各吃了一个糖炒栗子,捂着头狂呼。

    “你们两个,也没怎么,只不过天生两张猪嘴,不闭好就是这种下场。”

    “芙蓉……”我急忙掉转车头,要跟芙蓉同行,芙蓉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地甩头就走。我楞在原地,樱花继续飘着,洒在我身上。芙蓉,你知道,我宁可被她们骂千万遍,也受不了和你冷战。

    我推着车慢慢地走,等待着快要上课的那一刻,那时大家忙着冲进教室,也就顾不上再看我了。

    还有30秒钟敲响上课铃的时候,我推着车走进了大理石镶嵌的威严校门。

    “下面广播本周处分学生名单:高三(15)班,沈薄冰,留校查看。”

    没想到,刑罚这么快就下来了……

    不远处,一片劲爆的鼓掌声响起,一群女生自发地站在操场前的喷泉旁边,个个笑靥如花,只差没有放鞭炮来庆祝。两个女生跑过来拉起我就跑,我的自行车吧嗒掉在地上。

    “好好洗刷一下你的清白吧,哈哈。”两个女生把我推到喷泉眼上,任喷泉把我浇得湿透。

    “你疯了吗?不会反抗吗?”芙蓉赶上来,推开两个女生,扯着我的手就跑。

    “‘七星粉丝团’很了不起吗?有本事再和七星闹一次绯闻吧。还是,你们打算加入我们?”讽刺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奚落声此起彼伏。

    “这群叛徒,帮着外校生欺负自己人。”芙蓉恨恨地说。

    “她们……?”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们是文云斗的歌迷,最近投靠了小甜甜那头肥猪。”

    “哦……”原来这么荒唐的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芙蓉,谢谢你,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说了,我也想明白了,你不会做那种事的,一定是文云斗那个王八蛋喝醉了。”

    “芙蓉……”我感动得快给她跪下了。

    “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了。”芙蓉的劝告和爸爸如出一辙。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我喃喃地道。

    “你说什么?”一直拖着我往教师楼奔的芙蓉回头皱眉看我。

    “没,我说,我的自行车……”我连忙把那句会引起误会的话吞回肚子里。

    “门卫大叔会帮你处理的,等一下我来帮你拿。黄老师说在校长室等你,我陪你到那边再去教室。”

    “我,我这个样子……”我看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

    芙蓉二话不说,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换下我的湿外套拿在手里,又把我的头发放下来,用手整理服帖:“我等会去教室,帮你把外套放到暖气上,等你回来就干了。”

    芙蓉,芙蓉,你对我那么好,我的愧疚感变得比处分还重。

    “到了,我走了,自己小心。”我望着芙蓉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教务大楼,老师们的根据地。

    以往,来这里总是看到高高的,明亮堂皇的雕花吊顶,今天我却发现地板原来是白色大理石的,而且每一块砖上的浅灰色纹路都不一样,有些像水波纹,有些像豹子皮,我低着头,数着大理石砖,走向电梯。

    “这不就是那个刚被处分的(15)班的学生?”

    “现在这些学生真是一点廉耻心都没有,时代变了,电视上全是那些东西,也难怪……”

    是两个年届40岁的女老师。

    我默默地听着,继续数着我的大理石砖。

    “他们班主任不知道是怎么教的?怎么会放纵学生做这种败坏学校名声的事……”

    电梯门轰然开了,黄老师站在门口,这边对话还在继续:

    “差班嘛!差班还能配什么好老师?那不就是凑合算了。”

    看着黄老师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我撞墙的心都有了。我转到他们面前,忍不住张口:

    “老师,我敬重你们两位是老师,没想到也是这种背后说别人闲言碎语的八婆。你们有什么话,冲着我来好了,事情都是我犯的,关我老师什么事?你们的学生难道不犯错吗?犯错也要怪到你们头上吗?”

    “你,你这个学生,说话怎么这么歹毒?”已经气不成声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就叫歹毒?还有更歹毒的,要不要听?”我双手抱肩,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死刑犯。

    “你,你是怎么教学生的?”八婆说不过我,开始转移战场到黄老师那边。

    “我都说了,跟我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有本事去校长那里告状啊,怎么样?”我一口怨气正不知道找谁出。

    “沈薄冰,住嘴,够了!”黄老师走出电梯,跟那两个八婆频频道歉,两个八婆蹬着高跟鞋走了。

    “老师,对不起,害你为我受累了。”我没想到他会道歉,最后还是我惹了麻烦。可是,老师就能这么不分是非黑白,随便乱说话吗?不是整天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说要礼貌诚实待人吗?

    “你,跟我去校长办公室。”黄老师显然气还未消,一张西瓜脸涨红的。

    校长办公室,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有超级优等生和超级差等生才有机会光顾。我环顾这间大小适中,布置得中规中矩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奖状,窗边摆满了奖杯,果然百分之八十都是张文云斗的名字。看来,他真的是个超级优等生了,不然,又怎么能考上全国知名学府的法律系?可是,这个家伙真不知道珍惜,居然退学去唱歌。而我这个帮凶,还劝他不要退出。

    “跟‘张文云斗’这个名字有关的学生,都免不了至少要被处分一次。”校长端起茶杯,轻轻揭盖,喝了一口。

    “嗯?……”我疑惑地问,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校长,原来他真的秃顶严重,而且身材五短,坐在转椅上像小孩一样,膝盖以下悬挂着,脚触不着地。

    “他自己也被留校查看了15次。”校长依旧不动声色喝着茶。

    “您这是……安慰我吗?”我愈加不可置信,校长果然是校长,道行比老师们都高,语出惊人,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我这不算是安慰你,只是告诉你事实。”校长放下他的茶杯,跳下椅子,来到我和黄老师跟前,“到沙发那坐着聊吧。”

    我傻傻地跟着黄老师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生怕水珠子滴到上面。

    “没关系,那上面墨汁、茶水、菜汁、血都沾过了。不过是点水而已。”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真是神了!这张沙发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历史,拿出去卖,不知道值多少钱?

    “值不了多少钱,不是真皮的。”校长笑呵呵地望着我。我看着他,嘴巴已经变成“o”型。他该不会连我和文云斗之间发生的事,也统统都知道了吧?不过,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我为什么怕他知道?校长向我眨了眨眼,转向黄老师,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对话:“你今天的来意我知道,等考上大学再说吧。”

    “还是现在吧。”黄老师坚决地说。

    “我说考上大学以后……”

    “那么,一个月以后?”

    ……

    校长和黄老师就那么一人一句争了起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给我一个理由。”这是校长。

    “我不希望我的学生背着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上考场。”这是黄老师。

    “这个理由也还说得过去,不过,我不能只考虑个别学生的前途,还得关心整个学校的声誉。”

    “处分应根据校规进行,沈薄冰明确违反的校规只有喝酒一条,别的并没有违反,记警告处分也就可以了。学校并无规定,不可以与明星一同参加活动或者上电视。”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对我的处分讨价还价,原来处分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就像菜市场的小贩,“八毛”,“一块”,“这么烂的萝卜,七毛都嫌太贵了”,“最近雨水多,萝卜少,白菜可以七毛”……

    “她仅仅是参加活动和上电视那么简单吗?教导处是按有伤风化与故意损害学校声誉两条给她留校查看的。”

    “校长,那些都是扑风捉影的记者做的不实报道,请相信您的学生。”

    “我说了,考上大学以后……”校长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

    我急忙扯了扯老师的衣袖,黄老师深吸了一口气,“好,那就这样吧。”

    “你这个学生很聪明,是我见过的差生中最聪明的了,记得好好调教。”看我乖乖就范,校长满意地笑了。

    “嗯?……”“啊?……”

    这两声惊叹分别发自黄老师和我口中。校长还是那样笑嘻嘻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他,到底在想什么?

    “老师,谢谢您!”

    “我不是在袒护你,只是实事求是。”西瓜脸不领情。

    “校长是希望鼓励我考上大学吧?所以才不肯现在撤消处分。”

    “你知道就好。”

    一场互不相看的电梯对话就此结束。

    我趁着上课铃声刚刚响起的时候走进教室,这样,可以少听一些不想听到的话。刚才听校长说,张文云斗同学都是踩着下课铃声进教室的,我和他正好相反。

    同学们都在埋头看书,我摸索着走向芙蓉旁边,她正在翻弄暖气上我的外套。我感激得眼里一片模糊。一片鼓掌声忽然响起,我诧异,芙蓉也跟着鼓起掌来。我转头,看到黑板上写着“我们都相信你!”几个大字。这,这是欢迎的掌声,我使劲擦着眼泪,走上讲堂,开始鞠躬:

    “谢谢,谢谢你们!”

    “小事一桩,我们就差没派代表去找老顽童(校长的外号)干一架了。”一个平时老嘲笑我们粉丝团的男生,今天看着这么可爱。

    “我们都是差生,得个处分算什么?不痛不痒。……”另一个男生说着。

    我笑看着他们,眼泪止不住地望下掉。

    黄老师在黑板上刷刷画着鬼画符般的数学公式时,芙蓉给我递过一本笔记本,我拿过来一看:

    “经粉丝团全体成员讨论,如果你做出一项重大的杰出贡献,让我们能和七星见面拍照,就恢复你的团长职务。”

    我犹豫了一下,写道:“谢谢大家的宽宏大量,我打算引咎辞职,改邪归正,好好学习,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快手快脚把本子塞回给芙蓉。

    芙蓉皱皱眉,写道:“那么快就放弃?根号2(黄老师的外号)给你下马威了?还是那个老顽童?

    “没有,老师去请求校长撤消我的处分。但是,校长说除非我考上大学。”

    “根号2那么伟大?可是,我们群龙无首怎么办?”

    芙蓉还在奋笔疾书,黄老师的黑影已经把她彻底笼罩。我推了推她的手肘,她傻乎乎地转身继续,唉……

    “在写什么?拿来我看看?”这下彻底完了。

    芙蓉的表情比吃了十个苦瓜还难看,“老师,我,我在记笔记。这是我的数学笔记本,有好多公式,我晚上要复习,您千万不要没收,我自动申请罚做值日一个礼拜。”

    老师看完,把本子扔回给芙蓉。芙蓉恨不得把本子吃到肚子里。

    恐怖的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我坐在课桌上,等芙蓉把值日做完。看着晚霞,莫名其妙有些淡淡的悲哀,昨天曾经在校园里狂奔,曾被一个穿着清洁工服装的人拖到车上,还和一个穿得如英国王子的人一起出席记者会,像灰姑娘一样被遗弃在街头,一幕幕犹如电影画面,伸手去触碰,却仿如隔世,遥不可及。

    “唉,早知道他会拿去看,我干吗那么傻,自己要求做一个礼拜值日?”芙蓉弯着腰,把地上的尘土扫得满屋飞扬。

    芙蓉开始自导自演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后的好戏,给我这个百无聊赖的人看:

    “我为什么叫根号2?”芙蓉首先表演老师那种被捉弄后傻乎乎的表情。

    “这个,当然因为您是数学老师嘛!”这下是芙蓉强忍住笑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根号3,根号4?”更疑惑的神情,十分神似。

    “这个,这个……因为……老师,我不敢说……”

    “说……”

    “因为,您长得没有那么高嘛,根号2是,1。414……”

    我和芙蓉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他没有气得拿鸡毛掸子刷你几下?”我很好奇。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就说‘去’、‘去’,回去扫地。大概是因为你的事情,所以比较闷闷不乐吧。”芙蓉杵在扫把上,我本来微笑着的面部肌肉耷拉下来。

    我推着几乎被小甜甜的手下,我们喷泉旁的学妹扭成“8”字型的自行车,芙蓉坐在后座上玩着游戏机,重得车头都快要翘起来。

    “你怎么那么重啊?”我连吃奶的力气都要用完了。

    “这个惩罚还是轻的,谁叫你不肯带我们去见七星?”芙蓉口里还念念有词,“进,进,进……”她又在玩无聊的投篮游戏。

    “我总共就见过他三次,哪有那么大本事,带你们去见他?”

    “三次已经很多了,你姐姐我啊,连一次都没见过。就算那个文云斗,能见见也是好的,至少可以去跟那个肥猪头炫耀一下。”

    “那我给文云斗打电话,让你见他一面?”我的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到那只被芙蓉重新安装好的手机,连短信都没有一条,虽说是我先不肯接电话的。唉,还是忘了这回事吧。从此,我就和这个家伙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了,知道吗?

    “还是算了吧,不是说不要和他来往了吗?你那么倒霉,还不都是因为他。”芙蓉说着跳下车,边走边继续打着游戏。我低着头琢磨她的话,忽听芙蓉一声见鬼似的惊呼:

    “那个……那个……”

    “是那个肥猪头?”我连忙抬头,做好迎战准备。

    映入我视线的,居然是七星。他笑盈盈地拿着一束花站在门口,虽然戴着墨镜,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

    “不会,是来找你的吧?”芙蓉站到我身后,舔了舔嘴唇,“无论如何,去见他一下,帮姐姐要个合影啊!”

    “是,是来找别人的吧,我还是不要惹事了。”虽然我也很想过去,可是,我现在这种身份,难道再来一次留校么?没有留校了吧?直接开除了吧?

    “他,他往我们这边过来了……”芙蓉抓住我挡在他面前,奇怪,这丫头躲什么?看到偶像居然是这种反应?

    七星真的大步流星走到我们面前,摘下墨镜,看着我们两个的傻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把花塞到我手里。

    “呵呵,你是要找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在哪个楼?叫什么?我去帮你叫一声,呵呵,花,我先帮你拿着……”我笑得都快哭出来了。

    “团长,我找的就是你。”是……我?

    “你知道她是团长,当然也知道我这个副团长咯?”

    “对不起,不知道还有一位,只买了一束花。等下再补给你?”七星这傻瓜干吗对芙蓉那么客气?他还不知道下一分钟将会被花痴的芙蓉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你,真的是来找我们的吗?我们“七星粉丝团”终于熬出头啦!yeah!姐妹们,从此以后,我们有免费的演唱会看啦!”芙蓉一脸怪相,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要给我们的狐群狗党们报信,我使劲敲了敲她的头。

    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用一句“头晕目眩”来形容。不是我“头晕目眩”,而是七星。他被一群美不美、丑不丑的女人环绕着,一刻不停地回答各种问题,拍照,被捏耳朵,被扯头发,被揪衣服扣子,被松了又系上,系了又松掉领带,总之体无完肤,笑容比太平洋的海水还苦。我简直就成了陪衬,插不进任何一句话。从冰淇淋店,到花店,到ktv,整整一个晚上,我只记得我和七星说过两句话,而且还是七星先发问:

    “那天,在记者会上,为什么不告诉记者,你是我的歌迷呢?”

    “啊?哦……”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为什么会来找我们呢?

    “那是我请记者提问的,因为,我想要帮你,帮我的粉丝团长。”七星已经被她们灌得半醉了,看着我的眼神却闪烁着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关怀的光芒。芙蓉带头鼓掌,一帮丫头也跟着起哄,然后又闹着七星唱歌去了。

    我默默地走出ktv包厢,这就是他来找我的原因吗?善良的七星是因为担心我这个傻瓜被学校处分,所以才来的吗?有太多的事情值得我哭了,可是这一刻,我的心堵得发慌,以至于眼泪无法流下来。

    因为,因为我看到了那个说他不喜欢看到我和七星在一起的人。

    文云斗挽着若心的手,正往我的方向走来。

    他是不是也对若心说过“老婆,走吧”?还是“我们结婚吧?”

    就在我打算逃回包厢,假装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文云斗却偏偏发现了我。

    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尴尬逃跑,而是扔下若心,直接走到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又来这种地方?”

    “……”